明珠躲在虞清歡的懷裏,向長孫焘張開獠牙,仿佛在宣示主權。
“你個小東 西,”長孫焘通過明珠龇牙咧嘴時發出的聲音,精準地判斷了它的位置,把手伸過去,拎起明珠的後頸肉,把它甩了出去,“本王的女人,你也敢搶,如若再犯,扒你的皮做貂領,左右天兒也冷了不少。”
明珠趴在地上嘤嘤哭泣,長孫焘沒有理會,還以爲他的王妃害羞不說話,再問一遍才發現。
早睡了。
王妃早睡着了。
他的造娃計劃,宣布破滅。
天呐!請饒了他這正值年輕的男人吧!
長孫焘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最後,小心翼翼地把虞清歡擁到了懷裏,跟着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格外的靜谧。
但在這甯靜的夜裏,承明殿卻躲不過暗流湧動。
嘉佑帝立于正大光明的牌匾之下,面朝龍椅,負手背對衛殊。
“朕聽聞你和昭華在大街上發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沖突,昭華的眼睛還被你弄瞎了,是麽?”
在這四處靜谧的承明殿,嘉佑帝的聲音顯得威嚴而沉重,像一道無形的屏障當頭壓下來,濁悶得讓人無法呼吸。
衛殊十分誠懇地道:“被打到家門口,也不能不反抗,狗急了還跳牆呢!”
“打到家門口?”嘉佑帝饒有興緻,“怎麽回事?”
衛殊拔下束發的金冠,當那三千烏絲披散下來時,衛殊撥開頭頂的發:“陛下您看,微臣這頭發都被淇王薅了一绺,微臣還沒娶親,秃頭了怎麽找媳婦兒?”
嘉佑帝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揚到一定的高度之後,被漸漸拉長,拉遠,變得飄忽不定。
“年輕氣盛可以,但踩淇王的臉不是一個合格的臣子所爲,衛殊,你不怕死?”
衛殊挑唇,他的氣息比暗夜還黑:“陛下,微臣是您的臣,微臣隻知道應當效忠陛下,微臣眼裏也隻有陛下,隻有陛下賜給微臣的錦繡前程,其餘的人,與微臣何幹?”
“這話像是你說的,”嘉佑帝轉過身,目光睥睨,俯瞰衛殊,“這事也是你這種靠出賣父親舊主換取榮華富貴的人做的,衛殊,你真是壞到骨子裏去,沒有什麽事情你幹不出,朕用你,就像用着一頭野獸,不安心呐,誰知你會不會背主忘恩,反咬朕一口?”
衛殊連忙拱手:“陛下,野獸隻有在餓的時候才會六親不認,饑不擇食,陛下給微臣的好處,微臣受用不盡,又怎會背叛陛下?”
嘉佑帝唇角挑起:“你這話說的,就好像隻要能給你好處,任何人都會成爲你主子一樣。”
衛殊邪肆的臉,多了一些谄媚:“陛下千秋萬載,乃天選之人,九五之尊,有誰給的好處能越過您去?”
嘉佑帝回過頭,緩緩走向禦座坐下,手輕輕地拍着龍椅扶手,他玄色金邊的衣裳,烏金色的皇冠,在金龍椅的映襯下,顯得他霸氣渾然天成,有着不可觸犯的威嚴。
然而,開口的時候,他也隻是個最平凡不過的男人:“你在太子府抓的人,果真是毅勇侯的舊部?”
衛殊拱手道:“證據的确完全指向他正是毅勇侯的舊部,但他熬過麒麟衛所有酷刑,卻都始終說自己是冤枉的,并聲稱他是受了一個神秘人的收買,對原小姐下毒。”
“那神秘人可查出來了?”嘉佑帝的手指敲了敲龍椅。
衛殊道:“陛下,虞相身邊有一個武功極爲高強的暗衛,目前線索指向他。”
嘉佑帝桀桀冷笑:“虞謙?朕毫不懷疑,這老狐狸向來和昭華不對付,通過原采薇去嫁禍淇王府,倒符合他的作風,不過原采薇是朕欽點的淇王側妃,他說殺就殺,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裏了。”
衛殊俯首:“陛下不生氣?”
嘉佑帝哈哈大笑:“一個好人忽然做壞事,一個壞人忽然做好事,這才叫異常,虞謙就是一個爛人,沒有人比朕更清楚,但他爛人做壞事,完全符合他的性情,這樣的他,反而使朕更放心,若是有一日他忽然變成了純臣,忠臣,清官,那朕才應該警惕!”
衛殊朝向地闆的面容,閃過一絲陰鸷,但到了最後,他還是躬身行了個禮:“陛下目光長遠,格局之大,微臣就算是再活個幾十年也鞭長莫及,陛下英明。”
“行了,少拍馬屁!”嘉佑帝緩緩合上眼睛,“虞謙那老頭子,本就是個不安分的主,衛殊,替朕盯緊他。”
“衛殊領命。”
翌日。
鬥草大會的請柬如同潮水一般發出去。
鬥草還分爲文鬥和五鬥。
文鬥比誰準備的花草最珍貴難得,武鬥則比誰的花草更堅韌。
何爲武鬥?
其實鬥的不一定是草,某種意義上來說,鬥草是踏青遊玩時的一種消遣活動,一群青年男女聚在一起,共同出資做一些彩頭,然後雙方拿着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草,纏在一起互相撕 扯,誰的草斷了誰就輸,赢的人可根據戰績獲得對等的彩頭。
淇王府的帖子一發出去,在京中激起千層浪花。
大冬天鬥什麽草?
必定是有所圖謀!
有的人覺得是挑戰,有的人覺得是機會,不論怎麽想,陸管事統計人數的時候着實吓了一跳,京城的年輕人,幾乎都來了。
或是未婚男女,借這個機會出來遊玩,也許能看中什麽人得成良緣,或是已婚的男女,參加這場大會則是貴人們的日常交際,借這個機會拓寬人脈,以求在圈子裏混得風生水起。
還有一部分人,自然是沖着長孫焘來的,而這些人,多數都是靠家族蔭蔽很難找到滿意的夫家,所以把目光放在淇王的妃嫔上,做着成爲側室飛上枝頭的美夢。
不管他們打什麽主意,總之淇王府第一次舉辦這種聚會,鬥草大會開始那一天,天才剛剛亮,便已賓客如雲,等到太陽完全升起時,陸管事便命人再去訂了幾十份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