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哄堂大笑,而原鸢在這哄堂大笑中,頭一歪昏了過去。
她的手指血肉模糊,撕 裂着,仿佛一顆支離破碎的心。
而琴夫子的面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她認爲原鸢在丢她的臉!
虞清歡輕輕站了起來,遞給夫子一塊帕子:“夫子,别動氣,氣大傷身,您的眼睛都紅了,用帕子擦一擦吧。”
琴夫子幾乎是下意識地接過帕子,然後往臉上胡亂一抹,把汗水都和氣出來的眼淚全部擦幹淨。
忽然,她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淇王妃!這帕子上究竟是什麽東西?!”
“辣椒粉,”虞清歡甜甜一笑,“學生看夫子身上戾氣太重,這樣很影響健康,所以這種以毒攻毒的方式,讓夫子把體内的火都洩出來,免得沉積久了,傷了夫子的肝,學生這完全是爲了夫子着想。”
說完,虞清歡彎腰下去,小心翼翼地把原鸢扶起來,然後招來小茜和綠猗幫忙,一同把原鸢帶回寝室,連個餘光都沒有給琴夫子。
琴夫子把帕子扔在地上,她涕泗橫流,雙眼因辣椒粉的刺 激而又紅又腫,那針紮般刺痛的感覺,讓她幾近瘋狂,她雙手痙攣般,想要去擦臉,但因手上都是辣椒粉,她及時止住了。
短短的時間,琴夫子的臉,在一片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腫成了豬頭,和着那鼻子眼淚,看起來分外滑稽可笑。
她尖叫着,她嘶吼着,她就像一條發了狂的狗。
幾個夫子反應過來後,連忙過來扶她去看大夫。
珍璃郡主不知道哪裏弄來一盆水,截住琴夫子的去路,一邊嚷嚷着讓開,一邊端向琴夫子,對着她當頭澆下。
“夫子,母親說被辣到要用水,所以珍璃給你端了一盆過來,夫子有沒有好些?”珍璃郡主拎着盆,一臉的求表揚。
那水準備上書畫課給學生倒入筆洗使用,是直接從井裏打的水,在這葉子上結了寒霜的早晨,冰一般刺骨寒冷,澆在琴夫子身上,并未讓她減輕半點疼痛,反而使她加倍痛苦。
她臉上的肌膚已被辣椒粉燒爛,猛然被冷水這麽一澆,感覺肌膚和血肉都像被鈍刀一點點割下來般,痛徹心扉。
經這麽一折騰,琴夫子痛得昏了過去。
學堂裏亂作一團,一片人仰馬翻,夫子們齊心協力,幾人一起擡屍體一般,把琴夫子擡了出去。
珍璃郡主一臉茫然,不停地問道:“夫子怎麽了?夫子死了嗎?夫子會被丢進河裏喂魚,還是會被砍成幾段喂狗呢?”
因爲珍璃郡主始終和虞清歡形影不離,江小姐連她一同恨上了,見虞清歡不在,而珍璃郡主又傻乎乎的,臉上冷笑劃過一抹,她陰沉地道:“珍璃,你殺了夫子,你死定了!”
“啊?我殺了夫子嗎?”珍璃郡主大驚失色,“什麽叫殺了夫子?”
江小姐冷笑道:“就是你把夫子弄死了,殺人是要償命的,死後還會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而夫子的鬼魂,也會纏着你,在你睡覺的時候跳出來,用帶着血的長舌 頭纏住你的脖子,把你的脖子擰斷……”
“啊!好可怕!”珍璃郡主吓得花容失色,把盆用力地擲出去,就像是受到了極緻的驚吓,而下意識的把手中的東西扔出去保護自己一般。
好巧不巧,那盆就扔在江小姐的腳趾上,也許,大概,可能把江小姐的腳指頭給砸爛了,否則江小姐也不會抱着腳跳來跳去。
等江小姐終于緩過勁來,想要找珍璃郡主算賬的時候,珍璃郡主已經逃之夭夭了。
寝室這邊,虞清歡讓小茜和綠猗把昏迷過去的原鸢放在床上,擡眸一看,饒是鎮靜如她,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寝室裏,到處都是紙,紙上什麽也沒寫,全是用毛筆随意塗鴉而成,從那墨迹上看,每一筆的筆鋒都鋒利無比,力透紙背,劃過紙的時候,撕 裂着,刺向最深處。
原來,她不是逆來順受,也不是不怨恨,隻是因爲無法反擊,而用這種方式發 洩心中累積成山的憤怒。
“小茜,去把藥箱拿來。”虞清歡吩咐了一句,便坐到原鸢的床前,等小茜取來藥箱,她便開始爲原鸢處理傷口。
那手指,每個指頭都爛了,有些指甲蓋甚至掀了起來,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虞清歡一個個地清理,一個個地包紮,尤爲仔細。
原鸢中途醒了過來,看到虞清歡正溫柔地爲她塗藥,眼眶瞬間就濕潤了:“王妃,原鸢卑賤之軀,怎能勞您親自上藥?”
“說什麽胡話,”虞清歡頭也不擡,繼續爲原鸢處理傷口,“所有人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哪有什麽卑賤不卑賤的說法,如果你真的要論世俗那一套,我一個私生女,豈非比你更卑賤?”
原鸢進女學并未帶丫鬟伺候,身旁沒人盯着,說話也沒什麽顧忌:“從未有人對我這麽好過,王妃,你的大恩大德,我會記住一輩子!”
虞清歡不以爲意地道:“說什麽大恩大德,你都這樣了,我才出手,無論我做什麽,對你而言都于事無補。”
原鸢眼中的淚,悄然滴落衣襟,那裏,留下兩個深顔色的淚漬,仿佛心口上開出了兩個小洞。
她搖搖頭:“王妃千萬别這麽說,我一生凄苦,受盡欺淩折辱,從未有人會拉我一把,隻有你,王妃,您的幫助對我來說,是這黑暗人生裏不可多得的光,我已經恨極了這個世界,但是因爲王妃,是您讓我覺得,原來生命還是可以擁有一些溫度的。”
綠猗道:“原小姐是個明白人,也不枉我們王妃冒險救您。王妃與相府大夫人原氏,以及皇後娘娘有龃龉,這些日子目睹您受到不公平的對待,她想幫您的心一刻都沒有停止過,隻是時機未到,若是她貿然出手,反而會害了您,畢竟,原家肯定無法容許您與王妃有交集。”
原鸢眼淚更兇猛了,她哽咽着道:“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