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兩人都知道,有些秘密見不得光,硬是劃開一個口子,隻會讓那建立起來的一點信任支離破碎。
翌日,虞清歡身上的毒素基本排光了,身體也恢複到原來的樣子,僅僅隻是一夜,便生龍活虎,晨起後牽了一匹馬,帶着薛巍和阿六,一同在别館附近的道 上跑了幾圈,直到渾身汗 津津地才回别館。
把缰繩扔到蒼梧手裏,虞清歡笑嘻嘻地問道:“王爺在何處?”
蒼梧摸了摸鼻尖:“王爺在廚房。”
“廚房?”虞清歡眉頭皺起,疑惑地道,“王爺在廚房做什麽?”
蒼梧道:“王妃去了就知道了。”
虞清歡心下疑惑,擦了擦額頭的汗,直奔别館的廚房,裏頭,長孫焘正用布帶挽起衣袖做飯,除了上次做桂花糕時他幫忙燒火,虞清歡還是第一次見他下廚。
那雙白皙剔透的手,武能上馬定乾坤,文能提筆安天下,卻沒想到,也能把飯做出不一樣的煙火味。
“回來了?怎麽滿身都是汗?”長孫焘看了她一眼,随口問道。
虞清歡好奇地伸長脖子,邊道:“出汗可以排毒,趁天氣好便出去溜溜,倒是你,在做什麽呢?”
廚房旁邊,引了一口小小的溫泉,長孫焘用勺子從裏頭撈出幾個雞蛋,把雞蛋打到碗裏,遞給虞清歡:“老李說溫泉蛋很補,來,把它吃了。”
虞清歡接過碗,驚奇地道:“這雞蛋好奇怪,蛋黃熟了,蛋白卻還是半生的,真的能吃麽?”
長孫焘給自己也打了兩個,端着碗用勺子舀了放進嘴裏,然後道:“這是出雲國的吃法,幾年前出雲國派使臣出使大秦,便是本王負責接見他們,本王聽說出雲國的料理很細緻好吃,便向他們學了幾樣,這溫泉蛋便是其中之一。”
虞清歡也跟着舀了一口放進嘴裏,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種味道,腥中帶鮮,她有些吃不習慣,但因爲是長孫焘親手做的,她也不好吐了出來。
豈料長孫焘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往她的碗裏倒了些特制的醬油,又灑了些許蔥花,然後道:“你現在試試。”
虞清歡根本不想再吃第二口,但又不願駁了長孫焘的好意,隻得用勺子輕輕舀了一小口,放進嘴裏,沒想到,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味道,她埋頭大快朵頤,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然後把碗遞過去,脆生生地說道:“還要吃!”
長孫焘往她碗裏又打了兩個,給她放入醬油和蔥花調味,然後順手擦了擦她的嘴角,道:“你用臉吃飯麽?這也能沾上。”
虞清歡隻覺得嘴角火 辣辣的滾熱,她捧緊碗,假裝狼吞虎咽,卻又讓蛋黃沾了一臉。
長孫焘再次伸手想替她擦幹淨,虞清歡卻連忙扔下碗筷,丢下一句“我吃飽了”就跑開了。
長孫焘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看了看指尖上的蛋黃碎,輕輕地笑了起來。
蒼梧一臉見了鬼的眼神,把蒼何拉到一邊悄悄道:“你說王爺最近是不是中邪了?”
蒼何皺眉:“與你何幹?”
蒼梧道:“當然有關了!咱們跟了王爺這麽久,何曾見到他這麽愛笑,而且,這是他第一次下廚爲自己以外的人做飯吧?王妃的力量,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與你何幹?”蒼何白了他一眼,不耐煩和他多說,轉身走開。
蒼梧不以爲然地道:“真是個無趣的木頭人,你再這樣會娶不到媳婦的!”
蒼何冷冷地道:“那你這樣,娶到媳婦了麽?”
蒼梧臉色一僵,木然地坐到台階上,用樹枝逗弄正在搬家的螞蟻。
虞清歡一路跑回房,把外披脫下,連忙跳進綠猗和小茜準備的浴桶之中,整個人縮了進去,隻露出鼻子和眼睛。
“咕噜咕噜……”虞清歡縮在桶裏吐泡泡。
小茜關切地問:“小姐,您這次中毒以後,怎麽整個人都有些反常?”
綠猗連忙使了個眼色,小茜閉上了嘴巴,沉默地站在一旁爲虞清歡撒下花瓣。
今日長孫焘的表現很正常,他是抱着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這即将到來的死亡命運?不管再怎麽堅強的一個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害怕吧?
但他卻能,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外祖父,我連他中了什麽毒都不知道,我該怎麽才能救他?”虞清歡完全縮進浴桶之中,熱水将她完全淹沒,思緒卻難得的清醒。
虞清歡就這樣一直憋着,直到胸 口悶得受不了,才猛地從浴桶裏擡起頭。
誰知,長孫焘正站在浴桶前,她這一甩頭的動作,水和花瓣被帶起,甩了長孫焘一身。
“啊……!”虞清歡猛地一聲尖叫,“你變 态啊你!”
長孫焘擡袖擦了擦臉,指着虞清歡,幽幽地道:“王妃,走 光了。”
虞清歡忙捂着胸 口,沖他咆哮一聲:“滾!死變 态!”
長孫焘從屏風上取下一條毛巾,慢條斯理地擦着濕透了的頭發,笑意深深地道:“王妃,你好矛盾,之前還哭着喊着要和本王一塊兒睡,現在竟罵本王變 态。”
虞清歡一手捂住胸 口,一手撩起帕子扔向長孫焘,依舊咆哮:“滾出去!死變 态!”
長孫焘輕笑着轉身:“後山有幾株柿子成熟了,洗完澡後,随本王一起去采摘,本王想吃柿餅,這是你吃了本王親手做的溫泉蛋的報答。”
虞清歡狠狠地瞪着他:“你吃了那麽多次我做的飯,我才吃 你兩個雞蛋還要報答你,這是什麽道理?!”
長孫焘抖了抖衣襟:“因爲本王身價比你高,所以一頓可頂你一百頓。”
虞清歡道:“别忘了我是個病患!”
長孫焘道:“哪有你這麽中氣十足的病患?給你一刻鍾的時間,若是一刻鍾過後還沒有準備好出門,本王親自來請你。”
虞清歡朝長孫焘扔了一把帶水的花瓣:“你先滾出去再說!”
“知啦——”門被拉開,長孫焘走了出去。
虞清歡收回往外探出去的頭,待确認長孫焘真的離開後,從浴桶中跳出來,手腳麻利地擦幹身子,又将衣裳穿好,在擦頭發時,動作忽然一頓——憑什麽要聽長孫焘使喚?!自己又不是他的小丫頭!
思及此處,虞清歡裹上一件披風,拉開窗戶跳了出去。
本想尋個地方躲着,但一想到那香甜可口的柿子,口水就抑制不住地流出來,她跺了跺腳,直奔後山而去。
後山的林中,秋色比其它的地方還要濃,叢林中的草從已經黃了,在霧氣中若隐若現。
當虞清歡挨近柿子樹的時候,柿子樹下,已經站着一個背着背簍的藍袍男子,他衣袂翻飛,在白霧中飄然若畫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