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松開長孫翊的衣領,一字一句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小長孫翊道:“這事鮮少有人知道,但其實,皇叔曾經有一個未婚妻,不過他的未婚妻失蹤了,這些年來,他從未停止過尋找,清歡妹妹,皇叔他是一個很長情的人,你跟着他,早晚會受傷,我可以給你幸福,隻要你點頭,隻要你願意。”
聽了這一番話,虞清歡反而放下心來,這事她早已知道,從長孫翊的嘴裏聽到,事實上根本沒有什麽震撼力,她展顔一笑:“殿下未免杞人憂天,就算淇王前面有一堆未婚妻又如何?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若你擔心我害怕失寵,那你的确太小看我了。”
說着,虞清歡轉身,輕輕撂下幾句話:“我虞清歡這一生,盡管不能盡享榮華,我也會活得體體面面,幹幹淨淨,不做妾是我的底線,光明正大則是我畢生踐行的準則,殿下,我言盡于此,方才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希望您自重。”
窗外的樹葉,不知什麽時候紅了,虞清歡的背影,就在那一片一片的紅色裏,漸漸消失,就像凝在葉子上的霜露,終究無法持久,也無法抓住。
長孫翊長長舒了口氣,好像驚心動魄的事态已經平息。
“清歡妹妹,皇叔走後,誰來照顧你?”
虞清歡心情極差地走出了藥鋪,小茜和綠猗沉默地跟在身後,黃瑛瑛等在門口,見到虞清歡連忙迎上來:“王妃,抱歉。”
“爲了救至親之人,換做是我,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虞清歡望着她漸漸欣喜的表情,又澆了她一盆冷水,“但是,這些都不能成爲我原諒你的理由,趁我沒發火之前,你走吧!”
黃瑛瑛明媚的面龐,瞬間萎靡不振:“多謝王妃。”
虞清歡沒有再看她一眼,大步向王府的方向邁去,綠猗好幾次欲言又止,虞清歡扭頭問道:“怎麽,覺得我的話說重了?”
綠猗立即搖頭,道:“王妃,奴婢覺得您太過仁慈,瑛瑛小姐的确有苦衷沒錯,但她因爲自己的苦衷傷害您也是事實,王妃,您其實沒必要如此輕易就放過她。”
虞清歡莞爾一笑:“平日我看你與她走得近,我以爲你會勸我原諒她。”
綠猗垂下頭道:“王妃,奴婢是您的奴婢,自然一切都要從您的利益出發。”
虞清歡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綠猗,雖然我是你的主子,但也不會要求你把自己變成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在我這裏,忠心于我是第一要緊的事情,不過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是非觀念,也可以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活着已經很不容易了,别把人生搞得那麽乏味。黃瑛瑛的确做得不對,而我也沒有原諒她的打算,但我憐她一片孝順之心,所以不對她做出懲罰,如果我這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那我和随意傷害别人的人有什麽區别?”
綠猗深深地垂下頭:“王妃,您真是個溫柔的人。”
虞清歡唇角泛起些許苦澀:“婵兒活着的時候,也曾和你說過同樣的話,綠猗,小茜,我欠婵兒一條命,你們要對薛巍好些。”
綠猗和小茜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很快,他們三人便步行到了王府門口,那裏,卻站着一個意外的來客。
“喲,這不是秦大人麽?哪陣妖風把您給吹來了,怪吓人的。”小茜自然識得黃大人,她不滿秦臻那對狗兄妹已久,自然也不待見這狗爹,一開口便夾搶帶棒,不留半點情面。
秦大人狠狠地瞪了小茜一眼:“王妃都沒有說話,真是不懂規矩!”
小茜冷哼一聲别過頭去,綠猗卻笑道:“王妃都沒有開口訓斥,大人,您稍安勿躁才是。”
這是反甩了秦大人一巴掌,打得他臉色鐵青,但他還是賠着笑臉道:“王妃,前幾日小女不懂事,冒犯了王妃,還請王妃大人不記小人過,念在她年紀尚小的份上,原諒她的過錯。”
看來,她在虞家鬧的那一場有了結果,虞謙行事效率還蠻高的,這麽快秦家的人便上門了。
不過秦老狗這是故意在門口堵她來着,若是真心誠意道歉,帶上金銀珠寶登門好好賠禮,何苦在這大門口就切入正題,這不是明擺着做給外人看麽?
她雖然不奢求秦老狗會真心道歉,但這種小人行徑,依舊讓她覺得不齒。
虞清歡用袖子掩住嘴唇,道:“秦大人,本王妃年紀也不大,秦大人是不是認爲,隻要大一天,一個時辰,都應該謙讓那些占了年紀便宜,但卻出門不帶腦子的人?”
秦大人臉色又難看幾分,人卻連忙拱手道:“王妃言重了,下官沒有這個意思。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王妃何不寬容大度,原諒桑兒的過錯。”
呸!
不要臉的東西!
這是道歉還是道德綁架,是不是她不原諒秦桑,她就成了那等心胸狹隘之人了?
嘴巴長刀子了還是舌 頭長刀子了?說出來的話一句頂一句的刺耳!
虞清歡忽然捂着胸 口,悲痛欲絕地道:“秦大人,你一提到一家人,本王妃的心就絞着難受,若是外人也就罷了,偏偏還是自家表妹,唉……我不怪她當衆挑釁我,我也不怪她當衆污蔑我,更不怪她當衆欺淩我,但我這個心,怎麽就這麽疼呢?”
說着,虞清歡整個人倚在了小茜懷裏,一副随時都會當場心絞痛去世的模樣——今天她就在這淇王府門口,和這秦老狗比一下誰的臉皮更厚!
綠猗見虞清歡往後倒,登時就跳起來大叫道:“你這大人好生不講道理!口口聲聲說是一家人,怎的還仗着自己是長輩,把我們王妃逼到這個地步!您聽聽您說的是人話嗎?什麽叫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蛋?!秦桑小姐在德寶齋以下犯上,天看着地看着幾十雙眼睛都看着,怎麽到大人這裏就全變成了我們王妃的錯?枉大人爲朝廷命官,竟也被慈父之心戳瞎了眼,黑的白的都分不清!”
虞清歡覺得自己要死了,真真切切地要被笑意給憋死了,綠猗平時話不多,沒想到還有如此伶牙俐齒的時候,有她在前面張牙舞爪地和秦老狗撕着,虞清歡盡管靠在小茜懷裏裝鹌鹑。
秦大人一張老臉漲成豬肝色,通紅的。
要不是爲了給外人一個交代,免得外人拿着自家女兒的錯處不放,他還不至于對一個王妃卑躬屈膝至此,但沒想到他已經退了一萬步了,對方的狗腿子竟敢踩到自己臉上拉屎,簡直不把他這朝廷大員放在眼裏!他好歹也是個正二品,秦家也是文步紫禁,金章綠绶的大家族,若是能咽下這口氣,他這張臉直接刮下來制皮靴給别人踩得了!
思及此處,秦大人幹脆直起身子,一改方才哈巴狗的模樣,沉聲道:“你這賤婢再敢胡說,老夫割了你的舌 頭!”
綠猗想再說什麽,卻被虞清歡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