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狗又恢複以前的陰冷,虞清歡不由得抖了抖,夾着尾巴跑去廁所放恭,又掐着點準時出現在衛殊所說的屋子裏。
進來的時候,虞清歡忍不住一怔,床上,躺着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他形如枯槁,面色灰敗,已是大限将至的模樣。
“爹,您醒醒。”衛殊見虞清歡走進來,握住老者的手,低低喚了一句,“兒子把未來媳婦給您帶來了。”
媳婦???
虞清歡一臉茫然,便聽到衛殊溫柔地喚她:“清歡,過來。”
衛殊的眼裏,盡是祈求,虞清歡在心裏咒罵自己爛好人,但腳卻不由自主地向老者所在的床邊挪過去,見老者睜眼看向她,連忙見了個晚輩禮,輕輕喚了聲:“衛伯伯。”
老者在看清虞清歡的刹那,卻是未語淚先流,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哽咽着喚了聲:“郡主……”
虞清歡擰眉,一是惑于老者的反應,二是對第二次被叫“郡主”一事感到分外奇怪。
她剛要說什麽,卻被衛殊握住了手。
“爹,您認錯人了,她是您未來的兒媳婦。”
虞清歡想要把手縮回,衛殊卻握得更緊,不給她掙脫的機會。
“我不……”虞清歡想要開口反駁,卻發現衛殊的手心,都浸了汗水。
“你放開我,讓我給衛伯伯看看。”虞清歡終是歎了口氣,軟聲道。
衛殊眼眸動了動,将虞清歡的手松開。
床上的衛老爺已是彌留之際,氣若遊絲,他費力地睜着眼,緊緊地凝着虞清歡。
虞清歡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伸手爲他把脈,半響過後,眼神驟然凝聚:“衛殊,這是……”
“這是毒箭木提煉出來的毒,”衛殊垂下眼睑,神情哀痛,“林校尉進城前一日,我和爹前去追用毒箭木制 毒的那夥人,爹爲了救我,被刀劃了個口子,才過了短短幾日,人便這樣了,山莊裏的大夫,都說無藥可解。”
虞清歡重重一震,長孫焘沒有跟她說實話,她一直以爲,那夥人已全部伏誅,沒想到,竟還有人攜毒逃逸。
一般常見的砒霜鶴頂紅之類的毒物,因爲産量稀少,都不能大範圍的使用,但這毒箭木卻是成本最低廉,産毒最多的東西,她不敢想象,若是這些東西用在戰場上,将會有多少人喪命于此!
那夥人,那夥人竟還沒有被消滅麽?!
虞清歡起身,将衛殊拉到一旁,輕聲道:“毒已深 入五髒六腑,用尋常的方法,根本無力回天,不過我有一個法子,或許能救衛老爺的性命,但我有條件。”
衛殊惶急地道:“隻要你能救我爹,把我的命我的全部給你又何妨?”
虞清歡搖搖頭:“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全部,我隻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衛殊不假思索地道:“我全部答應!”
虞清歡道:“那麽,請你出去,我治療的時候,不習慣有人在身邊。”
衛殊隻是猶豫刹那,便轉身走了出去,還順手将門帶上。
虞清歡走到床邊緩緩坐下,輕聲道:“衛伯伯,接下來我會爲您解毒,但能不能挺過去,全看您的意志力。衛殊性格雖然差了些,人也很陰冷,和他相處起來可累了,但您别看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他其實很脆弱,很需要您,所以,您千萬要挺過這一關。”
說完,虞清歡從手腕的古怪镯子裏,拔出長短不一的五根銀針,放在燭火上烤過後,分别紮在衛老爺身上的多個穴道,待衛老爺昏睡過去後,掀開袖子,掏 出匕首在小臂上劃了個口子,讓那熾豔豔的血流進杯子裏,接滿小半杯後,才将傷口按住。
等血止得差不多,她捏住衛老爺雙頰,将那半杯鮮血灌進去,然後又給衛老爺灌了杯水,好讓衛老爺口中的血液,順着食道進入衛老爺的腹腔。
做完這一切後,虞清歡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刻鍾——雖然她從小被外祖父灌上各種珍奇藥物,也堅持洗藥浴,用外祖父的話說,她的血能解百毒,但此時,她不确定了,因爲她之前依舊感染了水毒。
虞清歡握緊拳頭,覺得自己手心一片潮濕,直到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一刻鍾過後,她将手指再次搭在衛老爺的脈搏上,感受到那漸漸平穩下來的脈搏,她才長長舒了口氣。
“衛殊,進來吧!”
衛殊沒有立即推開門,久久過後,門才被緩緩打開。
他驚慌得像個孩子,聲音嘶啞地問了一句:“能救麽?”
虞清歡道:“别磨磨唧唧,快點過來,我需要你準備一些東西!”
衛殊沉郁的神色一掃而空,陰鸷的雙眸仿佛生了光:“你的意思是?”
虞清歡道:“情況暫且穩定下來了,你若想讓衛伯伯活下去,便麻溜過來!”
話音剛落,衛殊便站在了虞清歡面前。
“馬上去找幾株野參,最好是百年以上的老參,先拿一株熬成湯給衛伯伯喝下,等他情況穩定一些,我再給他開一劑解毒藥方。”虞清歡道,“但毒到底傷及了他的肺腑,我隻能保他健康平穩地活着,但卻無法讓他的恢複以前的狀……”
“唔!”虞清歡話還沒有說完,人已被衛殊緊緊地抱住,她拼命掙紮着,但衛殊卻将他摟得很緊,根本就掙不脫。
不過,這個擁抱不摻雜任何感情,隻是純粹的,一顆懸着很久無處安放心,忽然放下來後,那種失而複得卻又無法與人言說的心情,需要找一個人分享。
而衛殊,顯然把虞清歡當成了傾述對象,想要從虞清歡身上,找到理解。
他在哭嗎?
虞清歡感受到衛殊頸間的濕潤,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現在還不能放下心,快去準備藥。”
衛殊猛地放開虞清歡,一陣風似的沖出門,虞清歡長長舒了口氣。
她真怕,被衛狗給抱死了。
經過一整日的折騰,虞清歡告訴衛殊,衛老爺的情況穩定下來了。
衛殊讓人爲虞清歡準備了一桌可口的飯菜,擺放在涼亭裏,又準備了一壺琥珀光。
“你想問什麽,便問吧!”衛殊給虞清歡倒了一杯酒,坐在她對面,認真地凝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