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駕到!”婵兒接着大喊,聲嘶力竭般,額上的青筋因爲高喊而暴起,臉也因爲用勁而漲得通紅。
“王妃駕到!”婵兒一聲接一聲,喊得破了聲,喊得啞了嗓,但卻執拗地不肯停下。
這個小姑娘,約莫隻有十三四歲,還是沒長開的少女,見到衛殊都會發顫,沉靜而内斂,沒想到此時卻拿出這樣的魄力和決心。
靠近他們的百姓,因爲婵兒的喊聲紛紛停止動作,見小姑娘喊破了喉嚨,嘴角都溢出鮮血,隻能發出“嗬,嗬,嗬”的聲音,淳樸的百姓有些動容。
有人開始幫着她高喊“王妃來了!”一句,兩句,三句,喊聲震天,很快便傳到了城門處,錯愕的百姓們,終于停止瘋狂的行爲,将目光投向虞清歡的方向。
“放我下來。”虞清歡拍了怕她的肩膀,然後從婵兒背上下來。
一步,一步,往城門處走去。
婵兒想要扶她,但卻被她拒絕了。
她就這樣走着,走着,肩上的血迹越來越多,很快就暈染到背上,那茶白色的衣衫,猩紅一片。
她煞白了唇,煞白了臉,每走一步都是極力隐忍着,額上的絨發,黏在她白皙飽 滿光潔的額頭,讓人看了心口抽痛,如壓了一塊大石頭般沉重。
人群自動分開,讓出一條路。虞清歡在無數百姓的灼灼目光下,緩緩走向城門口,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将手捂住傷口,而那血,仿佛流得更多了,從她的指縫中溢出。
婵兒跟在她身後,邊走邊哭。很多圍觀的百姓,也紅了眼眶
“王妃,您來這裏做什麽?您的公道,我們爲您讨回來!”人群中,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
“狗官不仁!欲讓我們求救無門,還讓王妃重傷至此!”
“殺了這群狗官!殺了這群狗官!爲王妃報仇!”
“對!爲王妃報仇!爲我們讨回公道!”
剛剛安靜下來的人群,又開始沸騰起來!虞清歡恨不得殺了那些挑事者,可是她,竟連幾十步外的城門都要走不過去。
她好恨,好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報個屁!”一道不同于衆人的聲音響起,帶着流水般的清冽,就像露珠從青翠的竹葉上滴落清泉般悅耳。
但顯然,聲音的主人,并不是什麽柔順之人。
那一句“報個屁”剛剛落下不久,十幾個男子便接連從人群中被扔了出來。這一幕震住了百姓,就在百姓震驚的目光中,一襲黑衣的男子,從人群中跨步而出。
他很高,面容很俊,卻陰冷,嗜血,讓人感到沉沉的壓抑。
“衛殊……”虞清歡虛弱地喚了一句,聲音隐隐帶着哽咽。她不是就此就覺得衛殊好,就此放下對衛殊的警惕和成見,她隻是,感動的心情中,帶着一點點複雜,沒想到,這個時候爲她解圍的,竟會是衛殊。
然而衛殊仿佛不認識她一樣,看都未看她一眼,而是彎腰提起一個被他打暈扔出來的硬漢,将他們的上衣扒了下來,現出那紋在前胸的狼頭。
“北齊蠻子!竟是北齊蠻子!”不用衛殊開口,人群中,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驚呼出聲!
衛殊将人重新扔在地上,然後一句話也沒留,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虞清歡認出,這幾個正是方才叫嚣着爲她報仇的人。
百姓再愚昧,也懂民族大義,北齊蠻子和大秦不共戴天,他們竟化妝成大秦百姓出現在此,隻是這樣一件事,便足夠将百姓鎮住——被逼到絕路,他們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揭竿而起,但民族的大義植根于靈魂與骨血中,面對外族的威脅,他們還是會不假思索地一緻對外!
衆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虞清歡被婵兒扶着,走上了城牆。
城内,百姓怒不可言,城外,駐軍嚴陣以待。
望着布防在城外人潮起伏如海浪般的駐軍,虞清歡知道,人數又比昨日多了許多。他們都拉弓上弦,隻要百姓沖出城門,便會被射死在利箭之下。而造 反的罪名一旦扣上,平城将不複存在。
虞清歡看到的是人命,而上位者看到的隻是冰冷的數字,若是犧牲幾萬人可以換得高枕無憂,沒有哪個上位者不會這樣做的吧?
城外的駐軍,仿佛對虞清歡沒有絲毫影響,她隻是輕輕瞟了一眼,便轉身望着城内的百姓們。身旁的婵兒,卻吓得瑟瑟發抖,不敢往城外看。
就算不看,雙方劍拔弩張蓄勢待發,也能感覺到濃烈的肅殺之氣。
劉廷晔站到虞清歡身邊,默默地将虞清歡護住,生怕虞清歡會忽然倒下。
“王爺,生死不明。”虞清歡開口,聲音已然哽咽,但這微弱的聲音,卻如涼水倒入滾燙的油鍋中,頓時滋啦一片響聲。
百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紛紛開口詢問王妃怎麽回事。
“安靜!且聽王妃把話說完。”劉廷晔開口喝止不安躁動的百姓。
“王爺他,”虞清歡放緩語速,百姓們屏住呼吸,等待虞清歡把話說完,“平城藥材即将耗盡,昨日清晨,本王妃和王爺帶着一隊人馬前往靈山采藥,王爺爲了一株藥草,摔下懸崖生死難料。在王爺出意外前,他曾不止一次在本王妃耳邊說,一定會帶領平城走出災難,如若不能,他必與大家同生死,共進退,熟料禍從天降,他還來不及親眼看着他守護的百姓們站起來便遇難了,這才不到兩日,他拼死守護的百姓是怎麽回報他的?!”
虞清歡不用疾言厲色,說出來的話都擲地有聲:“王爺用性命守護的百姓,竟被幾個北蠻子挑唆去送死,你們以爲走出這道門便是自救麽?便是爲本王妃報仇麽?錯!隻要走出這道門,你們便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你們的親族兒女都會因爲你們的沖動而喪命!整個平城永遠擡不起頭!”
“王妃,可是朝廷不給我們活路,逼我們去死啊!”人群中,有人憤憤不平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