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開始急促地呼吸着:“淇王,多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說起來,方才還是你先救的本王。”長孫焘望了她一眼,道。
虞清歡開始擡頭四顧,如坐針氈般心神不甯:“沒想到,你還有魚腸這樣的好劍。”
“這是一位故人的遺物,他留下來的,還有‘純鈞’。”長孫焘淡淡地叙述,但似乎不願意過多談起。
虞清歡找不到話說,隻好安靜地坐着,她時不時擡眼望向長孫焘,仿佛這樣做的話,就能讓她安心下來。
長孫焘的身軀,真的很傲岸呢,就像一座可以依靠的,沉穩不動的山。
“走吧。”長孫焘緩緩起身,将手伸到虞清歡面前,那手,冰雪般白皙,竹節般修長。
虞清歡擡眼望向他:“可是,你的傷……”
長孫焘道:“本王的傷無礙,但若繼續留在這裏,隻怕你會先本王一步駕鶴西去。”
“淇王,你……”忽然間,虞清歡心中湧起千言萬語,但話到了嘴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她給長孫焘系上發帶的時候是。
長孫焘在原氏和虞清婉面前維護她的時候是。
長孫焘在殺手的弩箭下救下她的時候是。
長孫焘不懼被傳染的危險,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兩天一夜的時候是。
長孫焘吩咐人爲她準備吃食的時候是。
長孫焘在衛殊面前無聲回護的時候是。
總之,這樣的情緒越來越陌生,越來越莫名,産生得越來越頻繁,使得虞清歡越來越不安。
一顆跳動不安的心,放在别人手裏哪裏安全?高興時捧着,不高興是踩在腳下蹂成爛泥也不會有片刻的憐惜,還是守住本心,才能擁有不折損一兵一卒也能全身而退的方法。
“怎麽了?你的表情很古怪。”長孫焘問。
“沒什麽……”半響,虞清歡答了這麽一句,她本來,想繼續見縫插針地玩笑幾句,但她覺得,這種行爲對長孫焘仿佛就是一種亵渎。
“什麽都别想。”長孫焘望向湖面,“因爲我們沒有猶豫和考慮的時間。”
他的話音剛落,巨蛇的屍體忽然被什麽東西拽下去,水面圈圈蕩蕩的波紋擴散開來。
“什麽鬼東西?”虞清歡大駭,将匕首緊緊握住。
“待會兒什麽都别管,一切交給本王便是。”長孫焘忽然摟住虞清歡的腰,帶着她一起跳進了河裏。
下了水後,便可以辨别水流的方向,長孫焘摟着虞清歡,順着水流迅速地遊着,身後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倒是沒有追過來,但越來越低,越來越矮的水道石頂,卻讓虞清歡深深地擔憂起來。
“不用怕,依這水流的速度,前面不會是死路。”
虞清歡什麽都做不了,有些痛恨自己的無能,爲了避免匕首誤傷到他們,虞清歡将匕首插 進劍鞘,放回了靴子裏。
而她,雙手輕輕環住長孫焘的腰,防止他們被水流沖散。
“這還是靈山麽?”虞清歡被長孫焘摟着順水漂流,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想來是的。”長孫焘答道。
“淇王,等出去後,我們也算同生死,共患難了。”虞清歡仰頭看着他,他的側臉真好看,濕發沾在臉上,使他多了幾分邪魅的野性。
虞清歡想,所謂的“男子氣概”,想必就是這樣,可以不夠英俊,也可以不夠強大,但卻一定要有擔當。
更何況,長孫焘還是個有擔當,而且又強大又英俊的男人。
二人順水漂流了許久,依稀看見前方露出一線光亮,想象中的蝙蝠、蜘蛛、死路,各種詭異的事件,通通都沒有出現,順利得讓人覺得有些不真實。
“出去了,出去了。”虞清歡激動而又雀躍,雙手張開,環住了長孫焘的脖子,“淇王,我們就要出去了!”
長孫焘一直繃得緊緊的神色,終于和緩下來,他似松了口氣,唇角微微挑起一個弧度:“水流愈發急,你摟緊了。”
“好!”虞清歡雙手用力,卻将長孫焘勒得呼吸一窒,她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太激動了。”
長孫焘伸出手指彈了一下她的腦袋:“你怎麽總是那麽馬虎?若前方是萬丈深淵,松開了怎麽辦?”
“淇王!你個烏鴉嘴!”虞清歡面色倏然大變,“你聽到水聲了麽?”
光亮越來越大的同時,伴随着陣陣轟隆隆的巨響,仿佛有什麽龐然大物,在無情拍打着地面,它咆哮,它怒号,它勢不可擋!
“前面是瀑布,你抓緊,别放開!”長孫焘鄭重地說了一句,右手摟緊虞清歡的腰,力度之大,恨不得将虞清歡整個人揉進他的環抱裏。
水流越來越湍急,虞清歡隻覺得身子被千鈞之力拉動着,向前方的出口處迅疾飄去。耳邊的水聲愈發震耳,光聽這水聲了她完全可以想象,這條瀑布聲如奔雷,澎 湃咆哮,激湍翻騰,珠玑四濺的樣子。
越是逼近那可以逃出生天的深潭,虞清歡心中油然而生的緊張和不安就越發濃郁,甚至還感到莫名的恐懼。
她擡頭望向長孫焘,見他鎮定自若的模樣,心裏也跟着稍稍松了口氣,但那萦繞在心頭的不祥之感,仍然揮之不去。
“抓緊!”長孫焘低喝一聲,虞清歡隻覺得天光頓時大亮,他二人已被沖出洞口。
電光火石之間,長孫焘腳下用力一蹬,借着萬鈞之力,兩人立即騰起,脫離了巨流的控制。
身子霍然一輕,他們已飛在空中,而長孫焘似乎已經找好了落腳點,準備帶着虞清歡飄落而下。
誰知,一條腥紅的巨舌,忽然卷住了長孫焘的腳,速度快得,甚至連長孫焘都沒有反應過來,就這樣被那不知是什麽怪物的舌 頭,往回卷去。
這個刹那,仿佛被拉長了,禁止了,連動作都變得安靜而緩慢。
長孫焘在這瞬息之間,将虞清歡往岩壁的樹上奮力抛去。這個動作,長孫焘完全沒有任何猶豫,幾乎是下意識的。
“淇王——!”虞清歡失聲大喊,想要伸手去抓他,卻隻來得及看到他一閃而過的面龐,手裏除了一截破碎的衣袖,她,什麽都沒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