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焘伸手将她撈進懷中抱着,用身上滾燙的溫度,溫暖着戰栗不安的身軀。
他像抱孩子一樣摟着虞清歡,讓虞清歡整個人都蜷縮在自己的懷裏,下巴抵住她的額頭,手還在她身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打着。
“别怕,等本王調整過來,立即帶你出去。”長孫焘柔聲哄着,身上的溫度,将濕透透的衣裳,隐隐灼出若有似無的縷縷白煙。
“是你麽?”長孫焘擡手,放在她的後頸處,隻要輕輕掀開, 便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自己苦苦找尋了十二年的瑜兒。
但長孫焘的手就這樣僵住,半響都沒有勇氣去掀開那層遮住真相的薄薄面紗,終于等到他下定決心的時候,喉嚨湧動着腥甜,一口血就這樣噴出。
長孫焘将虞清歡輕輕放到一旁,整個人忽然,蜷縮作一團,撕心裂肺的疼痛擴散全身每個細胞,他痛苦地扭曲,掙紮,額上青筋爆起,臉色也因痛苦而漲得通紅,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發出一句吼叫,隻是像野獸般,緊咬牙關,默默地忍受,默默地舔舐傷口。
然而,他死死扣住的地面,指甲都被掀了起來,觸目驚心的血,染紅了手指,最後被河水沖散。
“噗!”又一口熾豔鮮紅的血噴出,長孫焘整個人,蜷縮在地上抽搐幾下,便暈了過去。
他的手尚且搭在水裏,和着白色的内袍一起,被河水纏卷着,在水中飄飄蕩蕩。
在他倒下之後,幽深的河水忽然動了動,有什麽東西,悄然浮出水面。
“嘩啦”一聲,水流攪 動的聲音響起,那“怪物”倏然睜的開雙眼,在暗夜微光中發出猩紅的芒——竟是一條大腿般粗的巨蛇,正不停地吐着信子,緩緩向二人遊來。
虞清歡被點了穴道,正在昏睡當中,而長孫焘昏迷不醒,二人毫無防備,像雛鳥般,呈現在兇惡的毒蛇面前。
巨蛇緩緩地遊動着,它,緊緊地盯着虞清歡和長孫焘,準備伺機而動,見虞清歡和長孫焘半響都沒有動靜,一下子就從水中仰起頭,疾速向他們遊來。
“嘩啦——嘩啦——”它龐大的身軀不斷攪 動水花,一陣陣的響。
最後,巨蛇緩緩伸出尾巴,一點點伸長孫焘的身 下,準備将他卷起來,往水裏拖。
“咻!”拔劍聲響起的同時,一把匕首釘在了蛇的身上,是虞清歡,她的穴道點的本來就不深,就在長孫焘将她放回地上時,她已經開始有了意識,一直不動聲色,就是在等待這一刻。
削鐵如泥的匕首,将紮出一個大口子,虞清歡迅速拔出匕首,退到了長孫焘身邊。
那裏,長孫焘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安靜得就像在熟睡,他的黑發粘在臉上,袍子随着水流飄蕩。
巨蛇吃痛,翻滾着身軀,濺起大片大片的水花,它咆哮着,用腦袋撞過來,卻被虞清歡眼疾手快又劃上一刀。
巨蛇再次吃虧,愈發地惱怒,張開血盆大口,咆哮嘶吼着疾射而來。
“淇王!”虞清歡低呼一聲,擋在長孫焘面前,做出防禦的姿勢。
誰知巨蛇學乖了,不再直接攻擊,而是後退些距離,接着身體一彈,那條粗壯的尾巴攜着淩厲的罡風,以橫掃千軍之勢甩過來。
“淇王!”虞清歡迅速趴在長孫焘身上将他護住,幾乎絕望地緊閉着雙眼。
刹那,她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便被長孫焘抱着滾到了一邊,在長孫焘全身肌肉緊繃着的同時,那巨蛇的尾巴“砰”地甩在長孫焘後背。
“噗!”一口鮮血噴在了虞清歡的臉上,長孫焘一個趔趄,整個人無力地向她倒來。
剛剛,他用自己的身軀,護住了她。若非他們躲開了些距離,勢頭小了些,隻怕長孫焘的脊椎,會直接被巨蛇的尾巴甩斷。
“别擔心,本王不會讓你死在本王面前。”長孫焘伸出微微顫 抖的右手,捧住虞清歡的臉頰,滾在一旁的夜明珠已經蒙了塵,發出的光是微弱的,但他滿口滿口的鮮血,和唇角揚起的笑,還是清晰地被虞清歡看到了。
“你都快死了!”虞清歡鬼使神差的,莫名有些慌亂,她伸手去揩長孫焘唇角的血。
“放心,死不了!”長孫焘将嘴裏的血嘔到一旁,接過虞清歡手中的匕首,身形一閃,巨蛇身上登時多了幾道深痕。
虞清歡尚且還沒看清他的動作,他又飄回了自己的面前,将匕首遞回她的手裏。
而他身後,那條巨蛇掙紮了幾下,“轟隆”一聲,掉落在水中,不一會兒,長而粗壯的身軀,緩緩飄了上來,已是氣絕。
“把匕首收起來,抹了毒箭木的劇毒,依你那蠢樣,多半會把自己給割了。”長孫焘說了幾句,忽然捂着胸 口半跪在地。
虞清歡知道方才那一擊,還是給長孫焘造成了很大的傷害,盡管他依然保持冷靜,哪怕神色都沒有改變半分,但眼下的姿勢,還是暴露了他的情況。
但好在,好在她見識到那可怖的猛虎後,深覺得靈山并沒有表面那麽安定平和,祥雲缭繞是假,瘴氣毒物是真,所以她果斷往匕首上抹毒箭木的 汁 液,靠着這霸道蠻橫的劇毒,那蛇才死得如此透徹。
“服下。”虞清歡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瓶子,将一顆藥丸倒出來遞到長孫焘眼前,“對治療内傷很有幫助。”
“你說什麽,本王好像聽不見了。”長孫焘忽然道,“你湊過來一點,沖着本王喊一聲。”
虞清歡眉頭微擰,狐疑地走過去,在他耳邊張嘴就要大喊,嘴巴才張開的刹那,手中那粒藥丸,便被長孫焘握住她的手,扔進了她的口中。
緊接着,長孫焘的手,将她的嘴捂住:“吞下。”
那藥苦到極緻,虞清歡隻得将它咽下。
長孫焘松開她:“你方才也受傷了,自己吃吧,本王用不着。”
“喔!”虞清歡沒心思去管心底生出的莫名心緒,随口應了一句,走到他身邊坐下,方才情急之下,她仿佛沒了那種恐懼的感覺,但此時一靜下來,一股強烈的不安之感漫上心頭。
“怎麽不取蛇膽?”爲了轉移注意力,虞清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