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事情糟糕到一定程度就不會更糟糕了,那麽,在大秦的文化中,就不會有“陷入絕境”這個詞。
當虞清歡和長孫焘到得背風處的時候,這才發現,山火不是從順風處迅速蔓延,而是呈合圍之勢将她們圍了起來。
前方,火光沖天,煙塵滾滾,無數的樹木被燒得噼啪作響,就像臨死前的絕望和哀嚎。
“咳咳……”虞清歡被濃煙嗆得涕泗橫流,不停地咳嗽,就連長孫焘也沒有好到那裏,盡管他的神色依舊如常,但偶爾發出的劇烈咳嗽聲,出賣了他此時的境況。
“捏住鼻子。”長孫焘說了這一句。
“什麽?”
“捏住鼻子!”話音剛落,隻聽撲通一聲,虞清歡便落進一個深潭中,猛地灌入一口水。緊接着,她感覺到自己的後領被提了起來,睜開眼便瞧見長孫焘嫌棄地看向她,“都叫你捏住鼻子,反應遲鈍的家夥。”
虞清歡感覺那冷冽的潭水,從鼻腔中進入,最後化作滾燙的熱淚,從眼角溢出來,她被嗆得腦門深疼,難受到極緻。
“你就不會先打聲招呼麽?比如說什麽‘準備落水了’,‘我們跳進水潭裏’之類的!”虞清歡不滿地咆哮。
對于她的張牙舞爪蓄勢待發,長孫焘隻是淡淡地說了這一句,“那些話字太多,本王做事一向喜歡簡潔明了。”
“這場火怎麽看都不像是意外,分明就是沖着你來的!”虞清歡咬牙,“你怎麽那麽倒黴,誰都想針對你。”
“你怎麽不說是沖着你來的?”長孫焘問。
虞清歡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在你這株參天大樹面前,我隻是根微不足道的草芥,怎麽可能是沖着我來的?”
“嗯哼?”長孫焘沒有說話,隻是給了虞清歡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刹那間,虞清歡咬緊下唇,不說話了。
在長孫焘面前,她已經屢次跳進自己給自己挖的坑中,果然漂亮的男人和美麗的女人一樣,不得不防。
大火越來越近,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席卷而來,濃煙嗆得人眼睛和喉嚨深疼,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長孫焘一手摟在虞清歡的腋下,幫助她浮在水面,一手從懷中取出帕子,投入水裏弄濕,然後雙拳握緊,擰幹。
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因爲要用到雙手,所以虞清歡整個人,被圈到了他的懷裏,而他的鼻息,輕輕地撲在虞清歡白皙優美的頸項。
霎時間,虞清歡不由自主的一僵,整個人如遭雷擊,怔在當場,脖頸處的熱度,仿佛羽毛拂過般又癢又麻。不遠處的大火,灼浪滔天,都不及脖頸處滾熱。
感受到她的僵硬,長孫焘揶揄道:“本王對你半分興趣都沒有,别胡思亂想。”
虞清歡更僵硬 了,他薄有顔色的唇,就這樣抵在自己的耳邊,說話的時候,吐出一口一口的熱氣,仿佛情 人之間的耳鬓厮磨。
“我……唔……”虞清歡正想說什麽,長孫焘用帕子将她的口鼻堵住,“這煙霧有毒,别說話,閉上眼,盡可相信本王。”
虞清歡鬼使神差地閉上了雙目。潭水,刺骨的冰冷,她依偎在他的懷中,卻覺得渾身都暖熏熏的。
火舌翻卷,舔過一切生物,有樹木被燒斷,噼裏啪啦往水潭砸下來。
“再這樣下去,你我都活不了。”長孫焘在虞清歡耳邊道,“拼一拼如何?你信本王麽?”
“唔?”虞清歡倏然睜開眼,想問長孫焘要幹什麽。
“吸氣,憋住。”長孫焘淡淡地道,“别害怕,本王不會放開你。”
虞清歡尚且還沒有作出反應,整個人就這樣被長孫焘拽進了水潭之中,疾速往潭底遊去。
“唔……!”虞清歡向來對幽深陰暗的水感到恐懼,更何況那晚的經曆仍記憶猶新,蓦然被長孫焘拽進水裏,她吓了一跳,存在口中的空氣,就這樣被漏了出來,冒出很大一串泡泡。
這口氣一瀉,虞清歡隻覺得頭暈腦脹,那種胸腔被擠 壓的痛苦,清晰地傳遍全身。
她即将完全失去意識,已經不能視物,一片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湧過來。
唇上一軟,有少許空氣被徐徐渡進她的口中,那種如巨石壓迫胸腔,如被人扼住咽喉的窒息感,終于有所緩解。
可她還是,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大舅子的!不會被長孫焘坑死吧?
然而當她醒過來之時,她和長孫焘已然置身于一處潮濕昏暗的石洞中,而她,正躺在長孫焘的外披之上。
靠着長孫焘手中那光耀十步的夜明珠,虞清歡勉強看出,這石洞的頂低且矮,懸在他們的頭上,而在他們的不遠處,有一條黑壓壓的河,正無聲地流淌着。
“好難受!”虞清歡嘤 咛一聲。
“哪難受?”長孫焘側身問道。
虞清歡不安地喘 息着:“這石洞的頂太矮了,壓得我難受。”
“那邊倒是有個更大的石洞。”長孫焘波瀾不驚地陳述,“隻是被幾隻不知名的龐然大物霸占,帶着你這麽個拖油瓶,恐怕本王也讨不到好處。”
虞清歡揉了揉太陽穴,盡管她極力控制,但依舊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從心底油然而生,無法抑制地占據她整個理智。
漸漸地,她變得十分焦慮,驚慌失措,并開始出現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臉紅流汗,惡心無力等症狀。
“淇王,我好難受。”虞清歡虛弱地道。
“哪難受?”長孫焘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臉頰。
虞清歡急促地呼吸着,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呼吸,難受,要喘不過氣來了。”
“你睡會兒,醒來本王就會帶你出去。”長孫焘低聲說了一句,伸手快如閃電般點了她的昏穴,最後,将手放在她的額上試了試,見她沒有發燒,始終繃着的臉頰,終于有了一絲和緩。
他的手,半天都沒收回來,借着幽幽的瑩光,長孫焘的手指,從額頭摩 挲到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和她的唇,所有的情緒,最後都化作一聲輕輕的歎息。
“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