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精明睿智掩于表象之下,歲月在她身上沉澱出一汪大海,仿佛可以容納百川,聞言她沒有多大的反應,搖頭歎息道:“這麽些年,爲了烨兒的病,老身心中的希望起了又滅,滅了又起,到得如今,老身已經習慣了,無論結果如何,但凡有一絲希望,老身都不會放棄。”
虞清歡聽聞長孫焘提起皇後,忙着去思索皇後還有沒有後招,方才想到的事情,自然而然全被抛到了腦後。
不知不覺,他們在老夫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小公子的卧房,老夫人很放心地将他們帶進去,便領着幾個媳婦坐在一旁侯着。
虞清歡見此情景,心下有了計較,雖說老夫人此舉是對她的尊重,但若是出了什麽問題,那究竟算誰的?
思及此處,虞清歡柔柔一笑:“老夫人,可以坐近些也沒有關系,本王妃并無那麽多忌諱。”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老夫人哪裏不明白虞清歡話中有話,聞言立即朝小公子的母親,也就是白府的大夫人看了一眼。
大夫人立即起身,恭順地道:“母親,媳婦去爲王妃打下手。”
長孫焘禮貌性地點了點頭,便坐到一旁。
虞清歡走到床邊坐下,湊近去看小公子的情況,但見小公子躺在床上熟睡着,如玉雕琢般的面龐上,鼻翼輕輕翕動。
虞清歡伸手放在小公子的手腕上,凝神爲小公子号過脈,而後問道:“世子夫人,小公子病發的時候,可有全身不适、疲倦乏力、畏寒、發熱、頭暈、頭痛、厭食、惡心、嘔吐、腹痛等症狀?”
大夫人忙不疊地點頭:“正是如此。”
虞清歡又問:“夫人有沒有注意過,小公子都會在什麽情況下發病?”
大夫人捏着帕子想了想,這才道:“夏季犯病的頻率較高,冬季犯病的頻率則少一些,每次給屋子做大掃除,他總會有一陣子感到不适,不瞞王妃娘娘,先前我們還以爲和風水有關系,找了很多先生都無濟于事,就連宮中的禦醫,也瞧不出所以然。王妃娘娘做此問,可是有什麽發現?”
虞清歡默了默,起身看向長孫焘,道:“王爺,妾身有話與您說。”
長孫焘起身,在衆人緊張又期待的目光中,與虞清歡一起走到外廳。
“有發現?”
虞清歡點頭,輕聲細語地道:“情況有點複雜,小公子的确有先天不足之症,但并非什麽棘手的疑難雜症,經驗稍微老道一些的大夫,都可以查出原因,而且這病,完全可以預防和控制,但不知道爲什麽,竟無一個大夫告訴侯府實情,你也聽老夫人說了,連宮中的禦醫都看不出症結所在。”
虞清歡所謂的複雜,指的自然不是小公子的病,而是她們所面臨的境況。
皇後力薦她來看病,如果什麽都瞧不出來,輕則淇王府面上無光,重則會讓定北侯府的人認爲,她虞清歡敷衍了事,沒有認真地給小公子看病。
但若是瞧出了什麽,很可能會被卷進錯綜複雜的暗流中。
不管哪個選擇,都于淇王府不利,所以虞清歡必須将這個選擇權,交到長孫焘手裏。
“定北侯府爲了培養兒子,所以嫡庶之間的界限并不是很分明,若是庶子有出息,繼承家業也不無可能,本王以爲,家族内鬥的幾率比較小。”長孫焘聽了,蹙眉陷入沉思,半響,他道,“不過,我們還是要向老夫人探探情況。”
二人走進去,長孫焘道:“老夫人,賤内有些話想與你私下談談,不知你可方便?”
老夫人點點頭,隻需一個眼神,陪在她身邊的人便都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待無關人等都退下後,她望着虞清歡,目光中帶着希翼:“王妃如此,必定是瞧出了什麽,您有話不妨直說。”
虞清歡道:“老夫人,令孫的病,本王妃能治,但取決于老夫人是否坦誠。”
老夫人平靜無波的臉上,終于顯出了欣喜的神情:“老身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虞清歡問道:“老夫人,請問侯府的妻妾關系,以及妯娌之間的關系如何?”
老夫人道:“男人們都在邊關,這些女人們平日會起小矛盾,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從未鬧出格。”
虞清歡一邊觀察老夫人是否說實話,一邊道:“那麽,定北侯府可得罪了什麽位高權重的貴人?”
老夫人面色一變,驚道:“王妃此言何意?”
虞清歡道:“令孫的病,其實不難解決,随便找個大夫都能看出原因,這些年定北侯府一直四處求醫問藥,但爲何沒有任何人說出實情?老夫人,我與淇王并非害怕波及自身,但所有的大夫都說解決不了令孫的問題,而本王妃卻說能解決,到時候出了問題,背鍋的隻會是淇王府,希望老夫人能理解我與淇王的立場。”
老夫人沉吟許久,這才道:“王妃娘娘,今日您從未替烨兒看過病,是老身不放心把烨兒交給王妃娘娘治療,到了最後關頭反悔了,讓王妃和淇王空跑一趟,老身會親自登門緻歉。”
老夫人這番話,既解決了他們是否要爲小公子治病的難題,也全了淇王府的面子,相當于一個不會讓此事牽連到他們的保證。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虞清歡道:“老夫人做到如此地步,必然有話要說,還請老夫人直言。”
老夫人一臉感激地道:“王妃娘娘,既然您看出了烨兒的問題,可否将治療方法告知?”
虞清歡看向長孫焘,見長孫焘點了點頭,于是她對老夫人道:“老夫人,世上有一部分人,會對東西過敏,有的不能吃花生,有的不能吃桃子,甚至還有的不能吃面食,令孫所患之症,與過敏有異曲同工之處,但要比尋常的過敏特殊一些。隻要日常注意,千萬别食用和蠶豆有關的食品,不接觸荼丸,便可一定程度上預防發病。”
老夫人恍然大悟:“怪不得烨兒的病夏季較爲嚴重,冬季則有所好轉,隻因夏季蟲蟻多,冬季蟲蟻少,所以夏季荼丸的用量比冬季多,再者,每次下人打掃房間過後都會在櫃子裏放上荼丸防蟲,而那個時候,烨兒就覺得不舒服,由此看來,必定是荼丸的緣故。”
“多謝王妃娘娘,您的救命之恩,老身沒齒難忘!”說着,老夫人就要給虞清歡跪下。
虞清歡連忙将老人扶起來,道:“老夫人不必客氣,令孫的病誘因不一定隻有這些,老夫人要再做安排才是。”
接下來不管老夫人另尋大夫,亦或是查明背後的真相,隻要不求到她面前讓她治療,都與她沒有什麽關系。
她先是淇王妃,才是會醫術的人,既然她受了這個身份的好處,就有責任避免任何會危及到淇王府的事情發生。
保全淇王府,亦是保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