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最近很好。
長孫焘雖然提防着她,但卻從不踐踏她的尊嚴,王府雖然不是她的家,但她卻能在那裏憑自己的能力步步爲營,小心謹慎地活得清楚明白。
不像在相府那般,饒是自己有千萬種解決問題的方法,但都被虞家那群僞善的東西壓得無法施展。
默了默,虞清歡清清淺淺地笑了起來:“翊哥哥,我很好。”
長孫翊目光微微閃着光芒:“皇叔他……性子和常人有些不同,你要小心。”
虞清歡知道長孫翊是好意,但她向來不齒這種背後說人閑話的行爲,或許還有着其它原因,總之她無法接受這個善意的勸告。
她的手搭在門楔上,回過眸道:“太子殿下,淇王他從不在背後說别人的不好。”
說完,虞清歡真的離開了,長孫翊一直目送着她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唰!”長孫翊身後倏然浮現一道修長的身影,那人拔出劍,冷芒一閃,少女便沒了呼吸。
他将劍收進劍鞘,臉上盡是惋惜:“殿下不惜以身犯險,差點就大功告成,卻不曾想竟讓淇王妃給壞了好事,殿下認爲,這次我們功虧一篑,與隻王有幾分關系?”
長孫翊捂住肩上的傷,面上喜怒難辨:“子修,扶本宮回府。”
淇王府。
虞清歡順着原路返回,一路暢通無阻,直到——
直到她從窗戶翻進寝室,看到那一抹清雅無雙的身影。
長孫焘坐在原本小茜應該坐着的地方,一襲寬大的月白色袍子流水般淌在身後,他手裏握着書卷,手指纖長,骨節分明,清朗如月仿若不涉塵世的仙人。
但偏偏,他身上那不怒而威的氣度,讓他添了幾分高處不勝寒的孤寂和清冷。
“倦鳥歸巢了?”長孫焘放下書卷,擡眸問她,“王妃,外邊好玩麽?”
虞清歡拿不準長孫焘出現在知止居是巧合,還是哪個決定成敗的細節出了差錯,總之她翻牆出去的“壯舉”已經敗露,如若長孫焘有心追查,她今夜的一舉一動根本逃不過長孫焘的法眼。
思及此處,虞清歡坦然承認:“本來打算出去散散心,但卻沒想到恰巧碰上一個老朋友被人陷害,于是我順手把他救下,這一耽擱,回來就晚了些。”
是她做過的,她不怕承認。于她而言,用更多的謊言來掩飾錯誤,不如趁早開誠布公,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問題,雖然這樣做冒險了一些,但她在賭長孫焘現在還不會動她,否則,他也不會坐在這裏“興師問罪”。
長孫焘刮目看來:“你的确有幾分小聰明,知道所作所爲瞞不過本王,便幹脆實話實說,你就這麽笃定,本王不會罰你?王妃,有沒有人告訴你,小聰明不是用來耍的!”
做都做了,難道還能讓她抹過重來?要殺要剮頃刻之間的事,婆婆媽媽說一籮筐做甚?
莫非……長孫焘是要她低頭認錯?
虞清歡立即甩開這個荒唐的想法,沖他笑道:“王爺,我與你坦白經過,便是做了甘願受罰的準備,并非與你耍什麽小心眼,你其實,不必把我的心思想得這般複雜,生活已經很艱難了,連枕 邊人的心思都要揣測,活着豈非太累?”
“枕 邊人?”長孫焘咀嚼這三個字,戲谑地看着她,“言語上挺乖覺,卻是說一套做一套,王妃若真把自己當枕 邊人,爲何沒有作爲一個枕 邊人的自覺,本王不求你表裏如一,但至少應當言行一緻,王妃,你說呢?”
清歡總算明白了,這回她真的給自己挖了個坑,長孫焘隻要撒幾把土,就能輕易将她埋了。
于是,虞清歡選擇沉默,因爲聖人說了,沉默是金,當自己那一套行不通的時候,搬上聖人的那一套準沒錯。
但顯然長孫焘的思維,和所謂的聖人不一樣,見虞清歡默然不語,他褐色的眸底漸漸滾起怒濤:“虞清歡,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本王的底線,别以爲,本王舍不得殺你!你可知本王身邊,就算左右無人的時候,也依然暗流湧動,無數雙眼睛盯着本王,就等着本王行差踏錯,隻要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複的境地。而你,作爲本王的妻子,在外人看來,你與本王互爲一體。你要自尋死路,本王不會攔你,但是,如果你的胡作非爲危及到本王,哪怕僅僅隻是可能,本王也絕不手軟!”
長孫焘越是震怒,批評得越是兇狠,虞清歡提到嗓子眼的心,反而漸漸回落——殺人放火的都不動聲色,越是叫嚣恐吓的人,反而沒有動殺心。
這和咬人的狗不叫一個道理。
“王爺,”虞清歡望進他因動怒而變得邪肆沉凝的眸,一字一句,直逼他心底的深處,“你心裏,有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