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王,我需要望江南、八角蓮、木芙蓉、壓拓草等草藥,如果有徐長卿更好。”虞清歡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都說人有所求,就會放低姿态。然而此時的虞清歡,纖瘦的身子仍舊猶如不折的竹。
她不會求長孫焘,那不是她能容許自己做出來的事情,所以,她是來談條件的,哪怕這會讓長孫焘更加提防着她,她也沒辦法伏倒在地上哀求長孫焘出手相救。
“這些藥十分難得,你要來做什麽?”長孫焘放下紫砂燒制的茶杯,擡眸淡淡的望向她。
茶煙氤氲在長孫焘的臉上,他星河般璀璨的眸子好像籠了霧。
虞清歡手指絞緊,目光漸漸變得冰冷。
堂堂王妃所居的院子忽然冒出毒蛇,若是沒有人故意投放,王府裏的下人根本不會疏忽到讓這種毒物誤入王府。
然而這府裏,除了喝茶的二人,誰敢往王妃的院子放毒蛇。
分明就是他故意,想以此要挾達到拿捏她的目的。她突然覺得,長孫焘的面目有些可憎起來。
“我的婢女被竹葉青咬了,性命危在旦夕,急需這些藥解毒。”虞清歡咬牙陳述。
長孫焘冷漠地道:“玉京城被翠屏山環繞,城中蛇蟲多如牛毛,經常有人被毒蛇咬傷,導緻這些藥材異常稀缺,價格更是昂貴得離譜,就拿徐長卿來說,隻需一錢,便可買下十個小茜,實在不值當用這些藥來救她,死了就死了吧,本王給你換新的。”
此刻的虞清歡,真想一巴掌呼在長孫焘臉上。
這王府的下人雖然都懼怕他,但私底下卻十分知足常樂,從這點來看,他絕非一個草菅人命,不把奴才當人看的權貴。
所以,他這是在坐地起價,想讓自己拿出更多“誠意”。
虞清歡絲毫不懼地迎上他極端無情的目光:“你若能立即給我這些藥材,我能爲你解決太後的頭痛之症。”
長孫焘唇角揚起絲笑意:“你怎知母後患有頭痛之疾?”
卿如晤道:“那日入宮觐見看出來的,雖然太後用花钿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能隐隐看出眉心那因長期揉 捏而形成的紫黑之線。”
聽了她的話,一直保持緘默的謝韫目光一閃,卻被虞清歡捕捉到了。
長孫焘單手支頤,微微揚眉看向她,道:“太後是你的婆母,你爲她治療本是應該,你以此換藥,本王覺得不妥。”
長孫焘還沒有信她,他當然不會拿太後的身體冒險,所以剛才那個籌碼,并不是虞清歡真正想給出的籌碼。
但唯有這樣做,才能讓長孫焘覺得她已經走投無路,相信她接下來抛出的籌碼是她所擁有的最大籌碼。
虞清歡作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語氣中帶着不甘:“淇王,上次給你的名單,我隻寫了一部分,真正重要的核心人物,我還沒透露,那些人,和我祖父可親了,來往也更爲隐秘,他們會時不時地給我祖父送大箱子,而那些大箱子,都會被悄悄擡進相府的庫房。你若能馬上給我藥,我便把他們的名單寫下來,不過有的人我不識得名字,我可以畫出他們的畫像,就看淇王願不願意做這筆生意了!”
長孫焘沉吟片刻,忽然道:“如此,甚好。”
虞清歡暗自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狐疑的神情:“一手交藥一手交名單,若是淇王不信我,可以讓謝韫把藥取來,而我在這裏等着,隻要一拿到藥,我馬上把名單寫下來。”
長孫焘微微颔首,謝韫起身,沖虞清歡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小茜的毒不能拖太久,虞清歡心急如焚,但面上卻靜如止水。
“愛妃,本王在相府幫了你這麽大的忙,你卻還對本王有所保留,甚至一個核心人物都沒透露。”長孫焘看向她,目光微帶探究,“今日 你怎舍得拿出來?”
她當然不舍得全部拿出來,隻是她故意讓長孫焘認爲她拿出了全部而已。
虞清歡平靜地陳述:“雖然我們的結合并非你情我願,但你是我的丈夫,盡管我很感激你在相府對我的回護,不過你所做的那些事情當中,多多少少有一些是你爲人夫君應盡的責任,所以我給的,完全夠還你除了盡丈夫責任之外所做的事情。小茜五歲就跟在我身邊,她于我而言,是重要的人,值得我付出更多來換她的平安。”
是的,很重要。前世小茜爲了掩護她和秦臻離開,付出了她年僅十五歲的生命。
虞清歡就是這樣,别人對她的壞,她絕不會輕易原諒,但别人對她的好,她也會銘記于心。
恩和仇,她從來分得清清楚楚。
長孫焘目光攫住她,笑聲飄忽:“王妃,你這是在提醒本王,要時刻謹記丈夫的責任麽?那你作爲本王的王妃,是否也應該盡一下妻子的責任,對本王恭敬些?”
虞清歡勾唇:“王爺,我對你的尊敬,一直穩穩妥妥滿滿當當地存在心裏,輕易訴諸于口的不是什麽真情,而是谄媚讨好,盡管王爺不信人間自有真情在,但也不希望人人都對您虛情假意吧?”
二人正說着,謝韫提着幾個紙包走進來。
虞清歡目光一閃,迫不及待地搶過紙包打開檢查,待确認所需的藥材都準備好之後,她走到案前拿了張白紙,迅速寫下幾個名字,扔下一句“畫像不日就送來”,片刻都沒有耽擱就回了知止居,接着忙到夜半時分,才讓小茜的情況穩定下來。
“綠猗,你去歇着吧,小茜有本王妃守着。”虞清歡替小茜掖了掖被角,吩咐綠猗道。
待綠猗走後,虞清歡的臉色蓦地就沉了下來。
王府沒有供養大夫,長孫焘是嘉佑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身份貴不可言,宮中的禦醫每隔一日都會來王府問平安脈,而王府的下人身體有個什麽問題,都可以到賬房支銀子去醫館看病。
像王府這樣的地方,府中常備着各類藥材是很正常的事,但因爲沒有供養大夫,所以不論謝韫會不會醫術,能不能辨别草藥,他今日取藥材的速度都快得奇怪。
如此看來,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藥材早已事先包好。
種種迹象表明,小茜被蛇咬一事絕對是人爲,而始作俑者,必定是長孫焘和謝韫。
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很可能是拿到第一份名單後對她更加戒備懷疑,所以用這種手段逼她吐出更多消息。
“小茜,是我對不起你。”虞清歡輕輕說了一句,目光變得尤爲堅定,仿佛灼灼燃燒着的火焰。
無論是誰,無論出于什麽目的,敢拿她在意之人的性命開玩笑,她必定十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