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扔下一套胭脂底色的宮裝,長孫焘轉身便走。
按照規矩,新婦理應入宮拜見太後。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二人聯袂抵達太後所居的清甯宮。
端肅嚴明的太後高坐在主位,皇後坐于她的右下首,一些嫔妃陪侍在左右。
“兒臣拜見母後。”長孫焘撩擺跪下。
太後一臉慈愛,看着眼前意氣風發的小兒子。兩個親生兒子中,比起長子嘉佑帝,她對長孫焘的疼愛是毫無保留的。
“臣妾拜見太後,願太後鳳體康健,福澤萬年。”虞清歡屈膝下跪,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稽首禮。
刹那間,無數道打量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就連太後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虞清歡微微垂着頭,面色平靜地任由衆人打量。
“免禮,賜座。”太後開口,蒼老的聲音劈裂膠着的空氣。
虞清歡同長孫焘一起謝恩、落座,一舉一動端莊大方,挑不出任何錯處。
皇後深深地看了虞清歡一眼,紅唇輕啓:“昔日經常聽聞姐姐誇贊淇王妃,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舉止有度,儀态端莊,完全不像一般庶女那樣拿不出手。”
皇後是虞清婉的嫡親姨母,她口中的姐姐,說的自然虞清歡的嫡母,相府當家主母原氏。
虞清歡心底冷笑,皇後這話既褒揚了嫡母賢良大度教女有方,又含沙射影地嘲笑她庶女的身份。
虞清歡不着痕迹地看向身旁的長孫焘,他若無其事,自顧低頭飲茶,并沒有要幫自己的打算。
如此看來,他是想讓自己獨自面對了。
虞清歡微微一笑,露出被稱贊該有的表情,輕聲細語地答道:“皇後娘娘,這全是王爺的功勞,妾身出嫁的之前,并沒有學過宮廷禮儀,還是王爺昨夜身體力行地教了幾個時辰,這才不至于當衆失禮。”
這話說得十分有水平,既反駁了皇後方才誇贊嫡母的話,又體現出與王爺夫妻情深。
皇後雙目厲聲劃過,最後化作一抹柔軟的笑意:“淇王與淇王妃夫妻恩愛,真是羨煞旁人。”
說着,皇後轉頭看向太後,笑着道:“母後,看到淇王妃,臣妾便想起還未嫁給陛下的時候,經常去相府叨擾姐姐,相府的花園整修得十分精緻,那景緻簡直妙極了,可與仙境媲美。”
太後唏噓道:“相府的花園聞名京城,哀家也想一睹風采,隻可惜始終沒有機會。”
皇後道:“母後,臣妾有一主意,既然淇王妃在此,不若讓淇王妃将相府花園的滿園春景作成畫,這樣一來,母後與臣妾等不用親至,也能欣賞到那美妙的景緻。”
皇後開口,衆妃嫔附議:“臣妾等認爲皇後娘娘的主意甚好。”
太後點了點頭,把目光放到虞清歡身上,緩緩開口:“淇王妃意下如何?”
虞清歡目光漫過皇後,見皇後寬和仁慈的外表下,藏着一抹不易發覺的陰冷。她看懂了,皇後這是覺得她小小庶女不懂丹青,想讓她在衆人面前丢臉。
短暫的沉默被視爲拒絕,太後眉頭不悅地皺起。
一直不動如山的長孫焘開口:“皇嫂,王妃畫出的情景,未必與您當年所看到的一樣,既然您如此有興緻,要不您把昔年盛景畫出來,讓我們大家瞧一瞧如何?”
皇後笑容依舊柔軟:“淇王,當年的景色再美好,也隻是存在過去,怎能讓母後和各位妹妹們看昔日的光景?淇王推辭,莫不是王妃畫技不佳?”
長孫焘唇角剛動了一下,便被虞清歡搶了先:“能爲太後和皇後娘娘作畫,是妾身的福氣。”
皇後臉上笑容更甚,唇角勾起得意的弧度,仿佛已經看到一個沒有受過精心教養的庶女,在大庭廣衆之下贻笑大方的情景。
虞清歡将皇後毫不掩飾的心思看在眼裏,輕柔開口道:“皇後娘娘,沒有彩頭妾身可不依,若是妾身的畫合娘娘心意,妾身可要厚着臉皮讨賞了。”
小小庶女,不自量力。
皇後心底冷哼一聲,爽快地道:“淇王妃若能作出本宮滿意的畫作,本宮庫房裏的寶物,任淇王妃挑選。”
虞清歡滿意地笑了:“一言爲定。”
皇後吩咐衆人擺上作畫用品,上好的狼毫,薄如蟬翼的宣紙,材質齊全古雅考究的油墨。
伺候在側的宮女随手拿起油墨便磨,虞清歡站在案前,不動聲色地打量衆人的略有些古怪神色。
見長孫焘目光放在案桌上那幾管油墨上,虞清歡終于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