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氣轉暖,但山中的夜,依舊涼的徹骨。
次日,劉浮生被凍醒了,剛鑽出帳篷,竟然發現有人踏着晨露趕來。
營地和礦洞的不遠處,負責守夜的地質隊員,正在和幾個徒步上山的人說話。
似乎這幾個人想要去礦洞看一下,卻被攔在了這裏。
劉浮生揉了揉眼睛,随後笑了,沒想到這位佛爺,來得倒是真早。
上山的幾人之中,有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身材龐大,滿面紅光,手腕上戴着一串黃花梨的佛珠。正是奉遼省三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之一,王佛爺!也是劉浮生昨天打電話彙報的那位“王伯”。
此刻王佛爺并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怒。
隻是笑呵呵的看着,他的秘書和地質隊員交涉。
“同志!你就通融一下吧!我們大老遠的從奉天來這裏,就是想要看一眼玉石王!來都來了,你就讓我進去看一下呗!”秘書笑嘻嘻的說着軟話。
地質隊員搖頭說:“絕對不行!你們都是非專業人員,按照規定肯定不允許進入礦洞!”
王佛爺的秘書笑道:“我們不專業,但你們專業呀!要不這樣,你帶我們進去看一眼!不讓你白幹,多少錢你說!”
“這不是錢的事!”地質隊員無奈道:“你們還是回去吧!我們縣長現在就在這裏,他親自下令,誰都不許下礦洞!就算我們也不行!”
秘書一愣:“你們縣長?同志你可拉倒吧,你們縣長就住在這荒山上?”
地質隊員點頭說:“我騙你這事兒幹啥!我們縣長就住在……縣長來了!”
他這一轉頭,正看見穿好外套,快步走來的劉浮生!
“小朱,這裏交給我了!這幾位是我的朋友!”劉浮生對那個地質隊員說了一句,随後笑呵呵的看向王佛爺:“王伯,你這來的可真早,天才剛亮!你們什麽時候從奉天出發的?怎麽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王佛爺盤着手上的佛珠,笑眯眯道:“人上歲數,覺就少了!再加上心裏有事,索性半夜爬起來,到你這裏看看!沒想到,你還真的親自守在礦山啊!”
王佛爺一方面真是急着見到“佛”,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劉浮生這小子的斤兩,如果他和在電話裏說的不一樣,并沒有住在山上守着,那麽王佛爺對他的印象,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這種低級失誤,劉浮生是不可能犯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是大人物,越不喜歡聽空話,你如果說到做不到,或是嘴上一套行動另一套,那麽在大人物的面前,就是永遠都上不了台面的小醜。
如今看見劉浮生果真在荒山上守了一夜,王佛爺心中也是暗暗點頭。
劉浮生笑道:“王伯大清早爬山,怕是累壞了吧,不如先進我的帳篷暖和一下,喝杯熱茶,然後再……”
“不必了!這點山路對我來說不算什麽!”王佛爺擺了擺手,平時走路他可以說累,但是拜佛,哪怕山再高,也不能說累的。
劉浮生也沒有過多謙讓,轉頭道:“小周!你和地質隊的同志全都準備一下,我要和王伯一起下井!”
縣長要下井,别人自然不會說什麽。
不大一會,劉浮生和王佛爺等人,便已經穿戴完畢,開始下井。
周曉哲并不知道王佛爺的身份,以爲是劉浮生的長輩,或者省裏那個部門的領導,在旁邊忙前忙後,絲毫沒有半點的拘束。
坐礦車下井的時候,劉浮生在王佛爺身邊說:“王伯,你說奇不奇怪,昨晚我睡在這礦洞之外,忽然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夢。”
“說說看!”王佛爺頓時升起了興趣,笃信神佛之人,亦會對夢境,生出萬千遐想。
劉浮生仿佛是在回憶,慢悠悠的說:“我夢見,這山中的玉石王破壁而出,就在我驚慌想要逃命時,卻化作了兩尊佛!”
此刻天光漸消,周圍礦洞洞壁,與黑暗聯合形成巨大的壓迫感,令人本就心中發沉,而王佛爺的心也因爲這内外雙重刺激,開始砰然而動,沉聲問:“哪兩尊佛?”
劉浮生說:“與其說是兩尊,其實也是一尊。這尊佛,一體兩面,正面乃是釋迦摩尼佛祖,背面則是渡海觀音菩薩。”
一體兩面!
釋迦摩尼和渡海觀音!
聽到這句話之後,王佛爺猛然感覺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瞬間豎了起了!因爲這個夢,他也曾做過!
這是巧合嗎?
當然不是!
劉浮生前一世,這塊玉石王,就是被雕琢成爲一體兩面的佛像,一面是釋迦摩尼,另一面是渡海觀音!
普通人或許并不知道,但身爲省委秘書的劉浮生卻很清楚,這個設計,正是王佛爺提出來的!因爲前一世,王佛爺親口說過,他夢到過一尊玉佛,一體兩面!
隻不過,這一世,王佛爺還從未向人說過這個夢!
所以,當劉浮生說出這句話,再加上周圍環境的渲染,饒是王佛爺這種人,也不由得心動神搖,甚至嘴唇都開始不易察覺的顫抖了!
有人說,人有了信仰,便會變得更加堅定與堅強,但信仰同樣也是一柄雙刃劍,隻要利用的當,那麽這個信仰,也可能成爲這個人的軟肋!
劉浮生此時并沒有看向王佛爺,因爲他知道,王佛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除非這位佛爺,對信仰中的那尊佛,并非真的笃信。
“在夢中,兩尊佛,分别說了一句話。直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劉浮生緩緩的說着。
王佛爺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制着自己心中的驚濤駭浪,問道:“佛祖和菩薩……呃,他們都說了什麽?”
劉浮生笑了笑說:“釋迦摩尼佛說,‘我不動’。渡海觀音菩薩說,‘我不渡’。”
說到這裏,他轉頭看向王佛爺,故意讓頭頂的礦燈晃了一下王佛爺的眼睛,笑着問:“王伯,你說這兩話,是什麽意思?”
我不動?我不渡?
王佛爺被燈光一晃,心中猛然一震,旋即臉上亦浮現出了茫然之色。
以他的政治素養和城府,但凡劉浮生說出别的話,他都會很快窺破劉浮生的意思。可是這兩句話,卻根本無迹可尋!不動,不渡,何謂不動?又不渡什麽呢?
就在這時,他們腳下猛然一震,礦車已經到了玉石王的附近。
王佛爺的心中也是狠狠震動了一下,從沉思中緩過神來,劉浮生笑道:“王伯小心腳下,我們到了。”
“到了嗎?玉石王在哪裏?”王佛爺急忙收斂心神,環目四顧。
劉浮生笑呵呵的向着旁邊一指:“現在王伯滿眼所見,全都是玉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