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正常人,都會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戲劇裏的偉光正,或許一定會一查到底。
換成現實,恐怕很少有人這麽做,說句真心話,劉浮生也不會這麽做,他不是聖母下凡,救不了太多苦難。
“我覺得,有必要。”劉浮生平淡的說。
孫海一愣:“師父!我說的是真的,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再說,你也不是那樣的人啊!”
所有人都承認劉浮生有才華,有能力,卻不會覺得,他是那種影視劇裏的英雄,因爲劉浮生做事,往往劍走偏鋒。
這次劉浮生很堅定。
他對孫海笑了笑說:“下班了,你也早點回家吧。我的事,你不用擔心。”
“可是……”孫海還想勸,他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正好咱倆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好好唠唠。”
劉浮生明白,孫海是真不想看着他前途盡毀。
“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一會還有别的事,咱們改天再聊吧。”劉浮生婉拒了孫海,獨自一人離開了市局。
他沒有開車,慢慢走在路旁的人行道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華燈初上,川流的車輛和行人,暖色的燈光,讓這已經轉涼的季節,仿佛有了一絲暖意。
劉浮生的腦子,正在飛快思索着。
他首先是權衡這件事的利弊得失,然後又在想,接下來應該怎麽做,才能讓自己的仕途不受阻礙。
大約十幾分鍾之後,他終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濁氣在冷空氣中凝成了水霧,他也終于有了決定。
他站在路邊,拿出了白若初給他的電話号碼,撥打了出去。
片刻後,電話接通,對面隻說了一個“喂”字。
劉浮生說:“我叫劉浮生。”
“嗯,我知道,你說。”對面的男人簡短有力的說道。
劉浮生說:“我想要杜芳的聯系方式。”
男人沉默了足足十秒鍾,但沒有拒絕,也沒有詢問原因。
“我沒有她的手機,不過,可以給你她家的座機。”男人說。
劉浮生掀了掀嘴角:“謝謝。”
一串電話号碼說完之後,男人挂斷了電話。
劉浮生将記下的電話号碼輸入手機,深吸一口氣之後,按下的撥打鍵。
片刻後,電話通了,響了五六聲之後,終于有人拿起電話,說了一聲“喂”。
運氣不錯,是女人的聲音!
劉浮生心中一喜,平靜說道:“請問,杜芳女士在嗎?”
接電話的女人愣了一下:“你是?”
“你就是杜女士?”劉浮生再次确定對方的身份。
女人說:“是我,你有什麽事?”
劉浮生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的運氣不錯,接電話的不是男人,也不是保姆,而是他要找的正主!
“杜女士你好,我叫劉浮生,遼南市警局的刑警。”劉浮生簡單的做了自我介紹。
杜芳的态度忽然冷淡起來:“我不認識你。”
說完,她就要挂斷電話。
劉浮生立即說:“但你一定認識鍾開山。”
鍾開山這三個字,讓杜芳的呼吸沒來由的急促起來。
“給你半分鍾時間,把話說清楚。”聽得出,杜芳正在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劉浮生說:“不需要半分鍾,我在查閱卷宗的時候,注意到了十五年前一二九公廁殺人案,并且十分确認,這是一場錯判的冤案!所以才找到杜女士,想了解相關的情況。”
杜芳沉默片刻問道:“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我是警察。”劉浮生含糊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
杜芳想想,沒有深究,她繼續問:“你知道這是誰的電話嗎?”
劉浮生笑道:“我能查到杜女士的電話,對于這個号碼的所有人,當然也是了解的。”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你知道,你打通這個電話之後,會面臨什麽後果嗎?”杜芳問。
劉浮生輕籲一口氣說:“我知道,杜女士之所以改名換姓,很可能是想斬斷和過去的一切聯系,而我揭開了這個塵封的記憶之後,或許會令杜女士很不高興,甚至因此而讓我丢了工作。但我是個警察,有些事,我不能視而不見。”
杜芳再次沉默,随後說:“電話裏說不方便,明天我去遼南。”
結束通話之後,劉浮生擡頭看向夜空,不知何時,竟已經飄起了晶瑩的雪花。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也是劉浮生重生之後,所做出的又一次重要決定,上一次,他用一句炮碾丹沙,以及一袋紅蘑,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而這次,比那次更加兇險,因爲劉浮生并不确定,五年後的杜芳和如今的杜芳,在心态上會不會有所不同。
“最起碼這個開端是好的,杜芳主動要求和我見面了。”
劉浮生喃喃自語。
……
第二天下午,劉浮生在雲亭茶室的包間裏,見到了專程從省會來到遼南的杜芳。
杜芳今年三十歲出頭,正是風韻十足的年齡,與二十多歲的少女比起來,她有着更成熟的知性與更雍容的氣度,年輕時,她一定校花級的人物。
“劉警官,你比我想象中更年輕。”這是杜芳對劉浮生的第一個評價,年輕代表着有積極向上,同樣也意味着莽撞與經驗不足。
所以杜芳這個評語,對于劉浮生來說,并不算太友好。
劉浮生笑道:“杜女士也很年輕。”
杜芳略有些錯愕的看着劉浮生,因爲這個回答,很巧妙,并不是簡單的禮貌或者恭維,其中似乎别有深意。
爲了驗證自己的想法,杜芳問:“不知劉警官,指的是哪方面?”
“各個方面。”劉浮生坦然面對杜芳考較的眼神,平靜的說:“我猜杜女士心中,一定有個執念,否則這麽多年,很難支撐下來。”
杜芳終于對眼前這個警察,刮目相看了:“我昨天簡單的了解過你,你是應屆畢業生,入職時間很短,但卻屢破大案。不過,你在警局裏的風評并不算好,有人說你狂妄,有人說你愛出風頭,有人說你是個愣頭青,甚至有人還說,你根本不懂體制内的遊戲規則。”
劉浮生不以爲意的笑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旁人對我的貶低,恰恰也是他們對我的認可。因爲我有資格狂妄,他們搶不過我的風頭,當然會吃醋了,如果我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也不會讓那些自命清高者眼紅,如今,更不會坐在杜女士的對面,對麽?”
“你說的沒錯。”杜芳笑了,在她如今的層面看來,所謂規則,不過就是上層制定下來,讓下層效仿執行而已。
困在規則中的人,或許也能升遷,但注定是碌碌無爲的庸才。隻有能跳出規則藩籬的人,才能成爲真正的赢家,比如她自己。
“鍾開山是我父親,我一直知道他是冤枉的,這種想法,十五年來從未變過。”認可了劉浮生之後,杜芳坦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