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市長爲人低調,我總不能也到處嚷嚷說我能當上涼北縣的書記是因爲蕭市長在背後支持我吧。”丁曉雲搖頭笑道,“再說了,這事其實也不算秘密,隻不過是因爲你是從江東過來挂職的,所以對市裏的體制生态還不完全了解。”
喬梁聞言恍然,确實是這個理,丁曉雲說的确實沒錯,市裏那位蕭市長,豈止是爲人低調,簡直是很沒存在感,就他在涼北挂職這小半年來,似乎都沒怎麽聽到那位蕭市長的聲音。
喬梁尋思間,又問道:“丁書記,你們來省裏是拜訪哪一位?”
“即将上任西州市組織部長的那位。”丁曉雲道,“省政研室的梁副主任。”
“哦?”喬梁眼裏閃過一絲驚喜,“蕭市長看來和這位梁副主任有幾分交情?”
“沒錯,蕭市長和梁副主任曾經是黨校的同學,兩人關系不錯,這不,知道梁副主任馬上要調任西州組織部長,蕭市長特地帶我去拜訪他,主要是爲了咱倆停職那事,提前和梁副主任通個氣。”
“那梁副主任怎麽說?”喬梁急忙問道。
“梁副主任倒是沒明确表态,不過他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會秉公處理,絕對不會讓老實人受委屈,讓正直的幹部蒙冤。”丁曉雲說道。
喬梁聽到這話,眼神微微一亮,有這個表态就足夠了。
聯想到廖谷鋒對他說的話,喬梁心有所悟。
“喬縣長,你知道嗎,上面這次調梁副主任到西州來,其實還挺古怪的。”丁曉雲說道。
“怎麽古怪?”喬梁好奇問道。
“我也是聽了蕭市長所說之後才知道的,據說這位梁副主任和省組織部那位劉部長有矛盾,之前梁副主任曾經在組織部幹過,是部務委員兼幹部三處處長,但因爲跟劉部長不和,不讨劉部長喜歡,被排擠到政研室去了,沒想到這次省裏竟然會欽點他來西州接任組織部長一職,這就挺奇怪的。”丁曉雲不解地說着,“按說劉部長跟那位梁副主任不和,那位梁副主任的任命在劉部長這關應該是過不了才對,但最終關于梁副主任的任命卻是通過了。”
喬梁聽到這話,不由眨了眨眼睛,聯想到之前李有爲的分析,喬梁感覺自己似乎明悟了其中的關竅,這位梁副主任的調動,是廖谷鋒親自拍闆的錯不了了。
想及此,喬梁對李有爲不禁暗暗佩服,老闆确實厲害,當時僅憑他的隻言片語,就能推斷出這是廖谷鋒親自點的将。
喬梁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卻是沒有明說,而是笑道:“丁書記,我倒覺得這位梁副主任的調動挺正常的嘛,你看他之前在省裏有組織工作的經驗,熟悉組織工作,上頭派他來西州接任組織部長一職,很合情合理嘛。”
“重點是劉部長肯定不會同意嘛。”丁曉雲道。
“丁書記,省裏邊又不是隻有劉部長說了算,你說事不是?”喬梁笑道。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劉部長作爲組織部的負責人,他這關通不過的話,梁副主任的任命應該很難通過才對,除非……”丁曉雲眉頭微蹙,她想說除非廖書記親自拍闆才有可能,但丁曉雲又不禁有些懷疑,西州一個組織部長的任命,會驚動廖谷鋒這個大領導嗎?
喬梁看到丁曉雲的神色,知道丁曉雲應該是猜到了一點什麽,不禁道:“丁書記,有時候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嗯?”丁曉雲疑惑地看了喬梁一眼,聽出喬梁話裏有話,看着喬梁道,“喬縣長,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麽?”
“沒有,你的消息比我靈通多了,你都不知道什麽,我哪會知道。”喬梁笑道,“我一個外地來的挂職幹部,消息肯定比不上你們本地幹部的。”
丁曉雲聞言點頭,心想也是,喬梁的消息不可能比她更靈通。
兩人說着話,很快就等到了航班起飛。
抵達西州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喬梁晚上肯定是在西州過夜,從機場出來,喬梁也沒多想,下意識的就問丁曉雲:“丁書記,晚上你住哪?”
丁曉雲聽到這話,臉突地一紅,她以爲喬梁這話是有所暗示,心一下怦怦跳了起來。
喬梁半天沒聽到丁曉雲說話,奇怪地轉頭看了丁曉雲一眼,見丁曉雲臉色發紅,喬梁起先有些愣神,随即明白了過來,心頭不禁一蕩,想到了那一晚的旖旎。
心裏想着,喬梁情不自禁道:“丁書記,要不晚上……”
“晚上你去住酒店吧,明天咱們一起返回涼北。”丁曉雲急忙道。
喬梁聞言有些失落,那一晚丁曉雲畢竟是借着酒勁,如今清醒的狀态下,想要和丁曉雲重溫舊夢看來是不太可能,不過看着丁曉雲此刻臉紅心慌的樣子,喬梁又覺得有趣,道:“丁書記,我又沒說啥,你緊張什麽?”
“喬縣長,你……”丁曉雲轉頭看着喬梁,看到喬梁眼裏戲谑的眼神,丁曉雲才發覺喬梁是在逗弄自己,不由羞惱地跺了跺腳,“喬縣長,你再這樣就不理你了。”
丁曉雲的表情看得喬梁又是一呆,他還是頭一次看到丁曉雲露出小女人般的姿态。
兩人上了車,一陣無言,丁曉雲頭轉向窗外那一邊,她還不太習慣和喬梁這樣的相處方式,心裏有些慌。
車子到了市區後,丁曉雲到了自己所住的公寓小區就先行下車,喬梁則是直接到酒店。
一夜無話,次日,兩人一起返回涼北。
今天也是年後上班的第一天,喬梁因爲還在停職,所以并沒有去辦公室,而是坐車前往鄉下牧區,肉制品加工廠在春節期間一直照常施工,喬梁回涼北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看肉制品加工廠的進度,這是關系到牧區百姓的脫貧項目,喬梁心裏裝着貧困百姓,所以他一直心系這個項目。
此時,西州,一個全市處級及處級以上幹部參加的幹部大會正在召開。
因爲丁曉雲正在停職期間,沒有人通知她參加這個會,尚可去了西州參加這大會。
省組織部副部長洪家全再次來到了西州市,洪家全此行是送梁平飛到西州上任的,在西州市幹部大會上,洪家全宣布了省裏的任命,任命梁平飛擔任西州組織部長。
對洪家全,喬梁不陌生,當初喬梁剛來挂職的時候,因爲打尚可的事鬧出了不小的風波,風波平息後,就是他和省挂職辦主任送喬梁回涼北的。後來喬梁從丁曉雲那裏聽說了一些對方的情況,知道洪家全曾經擔任過涼北縣書記,後來調任市裏擔任副書記,再後來就調到了省組織部。
同時喬梁知道,洪家全雖然是副部長,但卻一直是副廳。
按照體制内的職級,副部長的級别就是副廳,很多副部長之所以是正廳,是因爲有的是常務,有的兼着其他單位的一把手,比如老幹局人事局之類的,對洪家全來說,因爲他隻是單純的副部長,所以隻能是副廳。
當然,以洪家全的工作履曆和資曆,早就該解決正廳了,但之所以遲遲沒有邁上這個坎,其中也是有些道道,這道道也劉昌興有關。
盡管隻是和洪家全打過短暫的交道,喬梁卻是對這位副部長的印象頗爲不錯。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今天的大會在嚴肅、和諧的氣氛中召開,至于與會衆人的心思,那就另當别論。
洪家全在開完幹部大會後,他的任務完成,便離開返回省裏,市裏邊,騰達的心思頗爲複雜,盡管今天在大會上,騰達作爲一把手作了表态發言,歡迎梁平飛到西州市來工作,但内心深處,騰達的想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開完會,尚可來到了騰達辦公室。
騰達瞅了門外一眼,特地走過去将辦公室門關上。
“騰書記,這個梁部長到來,恐怕不是好事呐。”尚可歎了一口氣,一邊拿出煙,遞了一根給騰達,又幫騰達點了起來,這才自己也抽了起來。
“我聽劉部長說了,梁部長來西州任職,是廖書記親自點的将,以後怕是不太好搞。”騰達深吸了口煙,吐着煙霧道。
“咱們可以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就看他以後識不識相了。”尚可撇了撇嘴,他心裏也有些擔心,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想了想,尚可繼續道,“騰書記,關于對喬梁和丁曉雲的處分,我認爲必須盡快做出決定。”
“嗯,這事我會馬上就提上議程,但這事繞不過梁部長。”騰達皺着眉頭,尚可說的這事,劉昌興已經打電話親自交代過他,騰達自然不敢馬虎,但梁平飛在節後第一天就上任,這個時間點卡得準準的,讓騰達不由往更深層處琢磨起來,丁曉雲和喬梁的事,難道驚動了省裏,調梁平飛過來就是沖着這事的?
這兩天,騰達因爲這個事已經想了許多,此刻和尚可聊起來,騰達再次陷入沉思,騰達猶記得年前最後一天聽到王世寬出事時,心髒猛地一抽,那一晚,他罕見地失眠了,春節這幾天假期,騰達一直寝食不安,臉上有兩個重重的黑眼圈。
這幾天,騰達腦海裏反複想着一句話:人,一旦選擇了一條路,就再也沒法回頭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