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鴻看到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有擔當,眼裏閃過一絲失望,什麽情況下最能考驗幹部?現在就是。
這時候還是後面進來的王海山道,“青河,你去安排一下,讓人抓緊來做筆錄,時間不早了,不要影響鄭書記回去休息。”
此時王海山作爲分管的領導,隻能這麽說。
王海山喊的是市局的一個副局長,曾青河,這是他之前提起來的一個下屬。
曾青河聽王海山吩咐了,不敢耽擱,立刻去安排人過來。
鄭國鴻輕咦了一聲,轉頭看了看王海山,目光在王海山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對王海山有了點印象。
到了鄭國鴻這個層次,除了各地市的一二把手包括市裏的專職副書記,以及各省直部門的主要負責人能讓他記住,其餘的鄭國鴻很難一一記住名字,畢竟全省十多個地市,包括所有省直部門以及群團組織,這要是把所有副廳級幹部都加起來,委實不是一個小數目,鄭國鴻也隻能記住一些重點幹部。
關州是一個小地市,市班子有十多個人,鄭國鴻沒辦法一一叫出名字,有的沒太深刻印象的,甚至都記不住,這會還是多看了王海山幾眼後,鄭國鴻才隐約将王海山對上了号。
很快市局的人來給鄭國鴻、喬梁、張尚文做筆錄,看着筆錄現場,在場的人神色各異心驚肉跳忐忑不安,艾瑪,逆天了,市局的人竟然給省裏的一把手做筆錄,這,這算是什麽事啊。
這時,緊趕慢趕的蕭遠程也總算是趕了過來,一進入房間,蕭遠程就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這讓蕭遠程心頭一跳,神情異常尴尬,心裏異常緊張,但這會他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隻能硬着頭皮走上前,對鄭國鴻恭敬道,“鄭書記,我來晚了。”
鄭國鴻看了蕭遠程一眼,因爲蕭遠程穿着便裝,鄭國鴻對蕭遠程這個關州市局局長沒啥印象,一時竟不知道蕭遠程是誰。
郭興安看出鄭國鴻的疑惑,連忙道,“鄭書記,這是我們關州市局的負責同志,蕭遠程局長。”
鄭國鴻恍然,上下打量着蕭遠程,“原來是蕭局長,蕭局長這風塵仆仆的,是剛從哪趕過來的啊?”
蕭遠程不動聲色地瞄了瞄郭興安,恭敬答道,“鄭書記,晚上一個老朋友剛好過來關州了,我出去聚了一下,剛接到下面人的彙報,我就趕緊趕回來了。”
鄭國鴻聽得笑道,“看來是我的錯,影響了蕭局長跟朋友聚會。”
鄭國鴻這話讓蕭遠程聽得心驚膽戰心驚肉跳,鄭國鴻這話是啥意思啊?
蕭遠程心裏發虛,臉上強自鎮定道,“鄭書記您千萬别這麽說,今天晚上是我們下面的人胡來,讓鄭書記您受驚了,回頭我一定嚴查,給鄭書記您一個交代。”
鄭國鴻擺擺手,“不要一有點什麽事就把責任推給下面,這種處理事情的态度要不得,我們當領導的,要關心愛護下屬,而不是一出事就把下屬拿來當推卸責任的擋箭牌,我剛說了,一線人員很辛苦,要多給他們一些體諒,更何況現在事情都沒查清楚,到底是下面的人胡來,還是上面的人胡來?我看這個問題還有待商榷,最後要用事實說話。”
鄭國鴻的話讓在場除喬梁、張尚文之外的其他人都露出了異樣的神色,鄭國鴻這是意有所指還是随口一說?
作爲當事人的蕭遠程,此刻更是膽戰心驚,他原本就做賊心虛,這會難免對号入座,但當着鄭國鴻的面,蕭遠程無論如何也不敢表現出半分異樣,一臉肅然道,“鄭書記您說的對,我們會查清楚事實,以事實爲依據,處分相關責任人,絕不會推诿護短,敷衍了事。”
鄭國鴻點點頭沒多說什麽,笑了笑,“時間很晚了,抓緊做下筆錄,該回去休息的都回去休息,免得大家心裏罵我大晚上的搞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郭興安馬上道,“鄭書記您千萬别這麽說,晚上是我們的不是,這麽晚還驚擾了您,讓您沒得休息。”
鄭國鴻淡淡道,“不說這些了,做筆錄。”
鄭國鴻說着,示意那做筆錄的警員繼續。
筆錄很快就做完,鄭國鴻站了起來,郭興安及時道,“鄭書記,我已經在市裏的賓館給您安排了休息的房間,您晚上先在市裏休息,不然您這樣來回坐車太累了。”
鄭國鴻笑道,“我還沒那麽嬌貴,今晚就回度假村去住了,這次我過來關州,也隻是私人行程,是來西風峽谷景區這邊度假的,大家不用管我。”
郭興安眼珠一轉,跟着道,“鄭書記,那我陪您回度假村。”
鄭國鴻看了郭興安一眼,“興安同志,你忙你的工作,我說了,我這次來是私人行程,你就不用特地丢下公務陪我了,做好工作要緊。”
鄭國鴻這麽說,郭興安嘴角抽了抽,想強行跟去度假村吧,又怕鄭國鴻不悅,但錯過了這麽一個親近讨好鄭國鴻的機會,郭興安不免又有些不甘,哪怕他是鄭國鴻的人,能多一些在鄭國鴻身邊獻殷勤的機會也是好的。
一行人陪着鄭國鴻下樓,郭興安在複雜矛盾的心情中看着鄭國鴻上車,幫鄭國鴻開車門的時候,他最後還想再争取一下,鄭國鴻拍了拍他肩膀,“興安同志,安心工作,我明天就回黃原了,你幹好你的工作,就不用分心到我這來了。”
鄭國鴻這麽一說,郭興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鄭國鴻反複強調讓他幹好本職工作,他要是再提出要跟去度假村就更不合适了。
“鄭書記,那等您下次有時間再來關州度假,除了達關的西風峽谷景區,我們關州還有其他漂亮的地方,鄭書記您有空可以多來走走看看。”郭興安隻能這樣說道。
“好,下次再休假,我繼續來關州看看。”鄭國鴻笑道,“行了,都不用送了,大家都早點回去休息。”
鄭國鴻上車走了,這次喬梁和張尚文也都和鄭國鴻乘坐同一輛車子,沒像剛剛被帶過來之前被分開。
目送着鄭國鴻乘坐的車子離去,郭興安在原地默默地站着,臉上閃過一絲陰鸷,鄭國鴻甯願這麽晚回達關去住也不願意住他在市裏安排的賓館,最主要的是他想陪同鄭國鴻去度假村,鄭國鴻也婉拒了,這讓他情何以堪?他可是一直都認爲自己是鄭國鴻麾下的鐵杆大将。
老子在鄭國鴻心裏的份量還不如喬梁這小子。郭興安心情郁悶地想着,内心有種說不出的憋屈,轉頭看了看蕭遠程,目光又變幻起來。
蕭遠程不知道郭興安在想什麽,此時他急于想和郭興安單獨談談,見鄭國鴻的車子消失在市局大門外,蕭遠程湊近郭興安低聲道,“郭書記,咱們呆會找個地方談一談?”
郭興安笑呵呵點頭道,“可以。”
郭興安說完,讓其他人都先行回去,市局分管領導王海山的目光在郭興安和蕭遠程身上來回掃了掃,猶豫了一下道,“郭書記,今晚發生這麽大的事,咱們是不是在市局開個會追溯一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也好安排徹查此事。”
郭興安目光一凜,點了點頭,“海山同志說的沒錯,這是首要之事。”
從市區返回達關的高速上,喬梁和鄭國鴻一起坐在後座,張尚文坐在前排副駕。
鄭國鴻笑着打趣喬梁,“小喬,我看你剛剛低調得很嘛,一聲不吭的,這可不符合你的性格啊。”
喬梁嘿嘿笑道,“鄭書記,我做事一直都是很低調的。”
鄭國鴻笑着反問,“你确定你做事很低調?我看前些日子你在你們縣召開的經濟大會上,喊出要讓達關縣的GDP五年内進入全省縣域城市前五的口号,這可就一點不低調嘛。”
喬梁撓頭笑道,“鄭書記,我那是爲了給全縣幹部立個目标,這樣大家才能有幹勁,有了目标,大家才能心往一處使,當然了,我的目标可能定得高點,但俗話說得好,人活着總要有夢想嘛,這要是連夢想都沒有,那活着跟鹹魚有什麽區别?我相信我們達關縣的幹部是經得起考驗的,能夠化壓力爲動力,爲達關縣的發展貢獻力量。”
鄭國鴻笑着指了指喬梁,“好你個小喬,伶牙俐齒,怎麽說都有你的理。”
喬梁一咧嘴,“鄭書記,我這麽說也沒錯啊。”
鄭國鴻呵呵一笑,喬梁的口号雖然喊得大了點,但有一點他是認可的,年輕幹部的心氣高一點未嘗不是壞事,一個人的心氣,外在體現爲一個人的精氣神,年輕幹部是體制裏的新鮮血液,是組織的未來,要是連年輕幹部都暮氣沉沉,做事沒有半點沖勁和魄力,那對偉大事業來說可未必是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