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濃烈的欲望,幾乎從“仙人”的臉上溢出來。
男孩一動不動,空洞的眼睛看着地面上被碰碎的荊棘粉末,一言不發,好像完全沒有看見。
白發人一把揪住男孩的胳膊,把後者從地上扯起來,拖着男孩一起走。
男孩身上的傷口一點一點崩開,向外流出汩汩的鮮血。
血液再次染紅了那片荊棘,可荊棘卻再也沒有生命力了。
一股強烈的憤怒和無力從心底發出,林明軒拼命想要掙脫周圍的控制,拼命想要向男孩身邊靠近。
他想過去,他不知道爲什麽自己想過去,但是他知道他現在必須去!
禁锢突然消失,林明軒一下沒站穩,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想要朝男孩的方向靠近,卻發現那片枯萎的血荊棘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厚重的機關門。
林明軒愣怔在原地。
他想了很久,才想起來,剛剛的那些,可能都隻是法陣制造出的幻境罷了。
真實的他,隻是一名和兩位好友一起進入沙漠風暴的小修士而已。
而剛剛所見到的,男孩也好,荊棘叢也好,白發人也好,都不過是虛構出來的幻境罷了。
可是,真的是幻境嗎?
這個幻境真的好真實啊!
真實到林明軒可以回憶起每一叢血荊棘的枝丫,可以回憶起男孩身上的每一道傷口,可以回憶起白發人衣着的每一處細節。
他從小就可以記住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但無論是哪一件,都無法給他這麽深刻的印象。
他已經脫離了幻境,可那名男孩單純又滄桑的雙眸,仍舊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咔咔咔——”
機關門的聲音傳來。
林明軒扭頭看去,發現機關門竟然自己打開了。
林明軒拍了拍腦袋,又使勁搖了搖頭,拍拍臉頰清醒了一下,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一道門根本就不是什麽機關門,就是一道普通的門而已,隻不過比尋常的門更爲高大厚重,大小形狀和材質和前面八道機關門一模一樣,所以也被當成了機關門。
焚天閣的前輩們之所以沒有發現這是普通的門,單純是因爲他們無法穿過血荊棘叢。
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後,那人的相貌極爲出色,黑發紫眸,皮膚白淨,嘴角帶着邪肆的笑意,頗有一種玩世不恭的姿态。
他的發間垂着一枚黑色的吊墜,長發披散,無風自舞。
那人身形修長,個子很高,穿着一件黑色紅邊的衣服,衣服的樣式并非來自于某個曆史朝代,而更像是上古時期修士所穿的衣服。
林明軒忽然覺得這個人很熟悉,卻不記得是在哪裏見過。
他很努力地回憶,卻還是想不起來。
這時,那人開口了。
“你還是來找我了嗎?”
林明軒有些愣怔,不知道要怎麽回應。
那人似乎十分有耐心,一直在等着林明軒的回應。
林明軒想了又想,想來想去,快要想破頭了,最後才意識到,這個人的相貌,竟然與他幻化出來的“零”的長相,一模一樣。
“你是……零?”林明軒糊裏糊塗地開口。
那人卻走了過來,在林明軒的腦門上敲了一下,說:“說了多少遍,我是你。”
林明軒抱着頭,愣頭愣腦地說道:“你不是。”
那人又敲了林明軒的腦袋一下:“傻子!”
林明軒抱着頭,卻不知道躲,隻是一個勁說道:“我不是。我不傻。”
那人擡起手,似要再給林明軒敲一記,林明軒把頭抱得更緊了。
似乎是覺得不好玩,那人最後沒有敲林明軒的腦袋,而是收了手,坐在林明軒旁邊,指着那道大門,問:“想進去嗎?”
林明軒還把頭抱得死死地,也不說去,也不說不去,而是問道:“裏面有什麽?”
那人說:“有蝴蝶。能抓蝴蝶玩。”
不知道爲什麽,“抓蝴蝶”一詞使林明軒對門内的生活格外向往,似乎有了蝴蝶,人生就圓滿了,好像一輩子能抓一次蝴蝶是多麽珍貴的機會,是多麽難得的時光。
林明軒看向那道已經打開的大門,心中升起了一種向往。
“想去啊?”那人湊過來問道。
林明軒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那人對林明軒伸出手,寬厚的手掌就在林明軒的眼前。
林明軒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卻還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人的手上。
“這一次是因爲什麽?”那人忽然問道。
林明軒愣住了。
因爲什麽?
什麽因爲什麽?
這是什麽意思?
他腦子似乎遲鈍了,他想啊想啊,就是想不出來。
最後林明軒終于答不出來,隻好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那人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肆意的笑容,說:“那就去裏面玩吧,裏面可以抓蝴蝶,有很多漂亮的蝴蝶。”
一聽到抓蝴蝶,林明軒忽然就開心起來了。
他松開那人的手,向門内走去。
進入大門後,他扭頭看了一眼門外的那人。
大門正在緩緩關閉,那人沖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林明軒笑了,轉身向更深處走去。
在大門關上的那一刹那,恍然間,林明軒忽然意識到,他在血荊棘幻境中看到的那個男孩,似乎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