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年後他一樣是死,他也不想現在就死于修士界的各大教派之手。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不識大體也罷,他就是不願意自己被修士界的大宗派拿去爲了所謂的“大局”付出自己的生命。
他對爲衆人獻身這件事有天然的排斥。
不是他怕死,怕死就不會在無人區四處闖蕩;也不是他不願意爲别人去死,如果是爲了眼前的這兩個好友,爲了林寒澈等人,他一樣可以親手剖出自己的心髒。
但他接受不了爲了所謂的“大義”去死。
林明軒的自我犧牲有需要有指定的目标人物,目标人物越明确,人數越少,林明軒越能堅定地做出選擇。
“芸芸衆生”這樣寬泛的概念在大多數人眼中遠比數量有限的幾個人更加值得被救贖,但在林明軒這裏,越是龐大而寬泛的群體越讓他覺得反感甚至是恐懼。
他知道他現在的行爲,無論是任何人都有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他,但他就是無法向修士界坦白這一切。
一想到這些,靈魂深處就有一種強烈的痛苦,痛苦之深,甚至影響到了身體,每次他都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塊肉都被刀子插入,刀刀深可見骨。
那種感覺如此之真實,就像親身經曆過一般,令他恐懼,令他痛苦,令他瘋狂。
有時夜半從夢中驚醒,看到風或符沖正在床邊守夜,才會放心地睡過去。後來風不知從哪裏找來了很多稀有的藥草,符沖以此調配出了一種安神香,那之後,林明軒才逐漸擺脫了噩夢。
“吳焰,大貓,你們……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對吧?”
少年的臉上還帶着尚未褪去的嬰兒肥,眼神中閃爍着希冀,好像風中搖曳的小花,在嚴寒之中瑟瑟發抖。
吳焰情緒鮮少外露,此時被定身,更看不出是什麽想法。
另一邊,王茂眼珠子瘋狂轉動,使眼色使到眼皮抽筋,還是沒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突然,王茂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站穩之後驚覺,符沖解開了他的定身。
一旁的吳焰也動了動,發現自己也能動了。
一擡頭,發現王茂已經一個箭步竄到林明軒身邊,上去就是一個上勾拳。
毫無意外地,這記上勾拳被符沖釋放出的屏障擋了下來。
王茂扭頭看了符沖一眼,氣得差點暴走,揮拳在那道透明的屏障上連砸好幾拳,直砸到手上的傷口崩開,鮮紅的血順着拳頭流淌。
“大貓……”林明軒怔住了。
“你就爲了這點事情?”王茂氣息不穩,大口喘息,也不知是氣得還是攻擊消耗太大,“你就爲了這點事情?!”
後面的吳焰像是松了一口氣般,一步一步走過來:“若隻是因爲這個,其實你大可不必瞞着我們。”
王茂一甩拳頭,冷哼一聲:“我還當你快死了,結果就這?你大爺的!”
林明軒垂下頭:“其實也差不多了……”
吳焰和王茂一怔。
“你的身體真的出問題了?”王茂立馬怔住了。
吳焰很快想到了關鍵:“是不是魔族本源對你的身體……”
林明軒最終承認:“魔族本源持續不斷地釋放魔氣,對我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我的血脈也在與之不停地抗争,使得傷害比預想的還要嚴重。目前沒有解決方法。”
吳焰的大腦快速思考:“你之前說,魔族本源無法與你的身體分離,在這種情況下,要想結束這種抗争,無非幾種方法。
“其一讓魔族本源不再釋放魔氣,但那種等級的能量源想要抑制恐怕很難,行不通;
“其二,讓你的血脈不再對魔氣産生反應,這可以減弱你的傷害,但血脈特性乃是天生,想要改變一樣困難,而且就算能降低血脈的對抗,也隻是降低傷害而已,不能徹底治好,行不通;
“其三,加強你的身體強度,但這種方法治标不治本,魔族本源還是在傷害你的身體……”
吳焰最終長歎一口氣,說:“焚天閣雖然對醫藥有所涉獵,但我并非治療系修士,尋常傷病還好,遇到這種程度的……”
聽到吳焰這麽說,符沖的臉色終于好看了一點。
符沖說道:“你的思考方向完全沒有問題,但是,你能想到了,我早就想到了。
“想要讓魔族本源不再釋放魔氣,唯一的方法是将其封印。但那是魔帝的三大本源之一,乃是準帝級别的力量,我無法封印。若是大将軍在此,也許有辦法,可惜大将軍不在。
“想要讓少将軍的血脈不再與魔氣對抗,方法有兩種,一種是徹底替換血脈,另一種則是直接讓少将軍入魔。
“這兩種方法都需要進行全身性傷害性的改變,恰好是幾個月前,少将軍替換了自己的元力,已經進行過一次這樣的改變,對身體造成的隐患還沒來得及祛除,此時身體根本經不起再來一次這樣的傷害。
“眼下我們隻有按照第三種法子來,增強少将軍的身體強度,以抵抗魔族本源帶來的傷害。但正如你所說,這種方法治标不治本,隻是緩兵之計。”
林明軒努力安慰王茂和吳焰:“其實也沒有那麽嚴重,我在林氏族地的核心禁地獲得了一種神級功法,名爲補天神訣,可補世間一切殘缺。雖然我發揮不出補天神訣全部的實力,但補全魔族本源對我造成的傷害已經足夠了。”
符沖在一旁不合時宜地補了幾句:“隻不過補天神訣是無差别作用,把魔族本源也一塊補全了。
“魔族本源幾千年來一直在異獸祭衍體内,受到長期的消耗,早就已經殘缺了;但在補天神訣的作用下,這些殘缺正在一點一點被補全。
“預計一年之後,魔族本源造成的傷害補天神訣将無法再逆轉——這還是理想的預估,要是這一年内魔族本源受到什麽刺激被激發了,或者少将軍的修爲或精神力跟不上補天神訣的消耗,死得會比預計得還要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