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真瞎，是不是全盲？
知道一些的人會問那塊蒙眼布有沒有問題，不知道的人會問看不見要怎麽區分色彩……
很快，葉盛華畫的那幅畫被放進了學校的宣傳欄裏，老師們還給起了個名字寫在旁邊，叫“雨水”。
然後，一群懂畫的，不懂畫的，都跑過來瞎評價一通，圍着那幅畫指指點點，好像這樣就可以證明自己的繪畫水平一流。
更多的人圍着葉盛華，想扯下他的蒙眼布。
一張張臉擠過來，一雙雙手要扯下他眼睛上的黑布，一句句或驚奇或不屑的評論鋪天蓋地而來。很久沒有出現的煩躁感又一次席卷他的心頭，他幾乎遏制不住自己的火氣。
“砰！”
課桌的一角被生生掰下，在一隻稚嫩的手掌中一點一點捏成碎屑。
空氣瞬間凝滞，殺氣彌漫在整個教室。
幾乎是瞬間，身邊空無一人。
葉楚楚從不讓他對人動手，不然以他天生的爆發性力量，剛剛周圍的那些人，一個也活不了。
但武力威脅隻減少了同班同學對他的圍觀，其他班的同學和家長，甚至外校的小市民們依舊跑來湊熱鬧。
這種情況并沒有因爲葉盛華的怒火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沒過幾個星期，連當地電視台新聞節目的人都舉着話筒扛着攝影機來了。
電視台的人先去學校找葉盛華，再通過學校聯系上葉楚楚。
葉楚楚接到老師的電話後，一聽就感覺大事不妙，急忙向老闆請了假趕去學校。
果然，葉盛華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
好說歹說，哄着葉盛華沒有直接砸了攝影機，又熬了一整天，才終于送走了電視台的人。
結果節目播出後，影響的範圍越來越大，前來“觀摩”的人越來越多，葉盛華的怒火也越積越多，已經到了不可控的邊緣了。
在他即将爆發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離開吧！”
一瞬間，他心頭的怒火消失了。
葉盛華轉身去尋找說話的人，可身邊圍着的人卻一把拉住了他，一名三四年級的學生伸出小手趁機扯下了蒙在他眼睛上的布。
頓時，一片哀嚎。
上次出現這般慘烈的景象還是在葉盛華不滿一周的時候，那次葉楚楚帶他去醫院，他面對醫生和其他病人的嘲笑在憤怒之下扯了蒙眼布。
這一次的情況更爲糟糕。
因爲他現在正在學校門口，家長們正在接孩子放學！
急于找那個說話的人，葉盛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沒有及時閉眼，扯下蒙眼布的瞬間，那些圍着他看熱鬧的人們，隻要在他視線範圍内的，全部中招，發自靈魂深處的劇烈痛苦席卷了每一個看到葉盛華眼睛的人。大人如發瘋一般嘶吼，小孩扯着嗓子哭嚎。
唯一慶幸的是，葉楚楚這段時間加班，讓葉盛華自己回家。若是葉楚楚也在這裏，葉盛華怕是要直接瘋了。
很快，葉盛華意識到了一絲不對。
從前，他需要與人對視才能讀取對方的記憶，但這一次，似乎不需要他直接與人對視，哪怕是對方單方面看他的眼睛也一樣會被強行拓印記憶。
以前，視線接觸必須是雙向才能觸發拓印記憶的天賦，但今天他發現，他的天賦進化了，隻要有一方的視線看到另一方的眼睛，不論是誰看誰，那人的記憶都會被他讀取。
圍觀他的人太多，哪怕他已經及時擡頭看天，隻是閉眼慢了一點，便導緻所有看到他的眼睛的，全部都中招了。
校門口變成了一片受難場。
在那些因爲痛苦而彎腰、跪地、摔倒，甚至昏厥的人群中，有一個年老的身影站得筆挺。
老人顯然不是一般人。
他精準地控制自己的視線覆蓋葉盛華全身，唯獨在葉盛華眼睛的位置用精神力爲自己設置了一個僅對自己有效的屏障。
乍一看老人在看葉盛華，其實根本看不到眼睛，故而葉盛華并沒有得到老人的記憶，老人自然沒有頭疼。
這需要極強的控制力，老人必定是一名修士。
于是葉盛華也沒有直接看老人的眼睛，他的精神力強得出奇，比這名老人還要高，隻一瞬間就明白了老人看他的原理，照葫蘆畫瓢也來了一套。
二人乍看之下在對視，其實視線并未接觸。
“爲什麽不離開？”老人問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你以爲，我該去哪兒？”葉盛華反問。
“你不知道？”老人有些驚訝。
葉盛華有些發怔，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老人話中的含義。
老人應當是個修士，他看出葉盛華是冥族，所以大概是想叫葉盛華去冥界吧。
可是，他這個不知道爲什麽出現在大世界的冥族，完全沒有任何屬于冥界的記憶。
冥界，冥界确實是他的家鄉，可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啊！
一行穿着非常普通的人從老人的身後閃出，一通操作之後，現場所有的人都進入了一片結界之中，然後那群人開始一個一個清理記憶。
那些人的衣着雖然不同，但隻要仔細找，就能在衣服上的某處找到一個暗藍色的眼睛圖案。
從之前那條女蛇的記憶中，葉盛華知道，這是一個叫“大世界修士聯合監督與管理機構”的組織，專門負責解決那些在常人面前表現出修士特征的事件。
大概是從電視裏看到瞎子會畫畫的新聞，然後意識到這個蒙着眼睛卻還能看到周圍一切的小孩是個修士，所以帶着人找上來了。
“我隻有出生到現在的記憶……”葉盛華低聲說道。
還沒說完，一聲哀嚎從旁邊傳來，接着，又是一大段記憶鑽入腦海。
——是處理現場的那群修士裏有一個沒忍住看了一眼葉盛華。
這名修士在大世界的身份竟然是一名小有名氣的鋼琴家。
從這個人的記憶中，葉盛華知道，那個全名爲“大世界修士聯合監督與管理機構”，簡稱爲修士監管局的組織，早在新聞播出的第二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但真的派人來了之後才發現已有措施對葉盛華都不管用，于是層層上報、層層上報、一層又一層上報，一直到這名老人來了才開始真的處理這件事。
這效率，真是夠了。
“不要看他的眼睛！不是說過了嗎？”老人愠怒。
那名倒地的年輕人渾渾噩噩地站起來，好像根本沒聽到老人的話，剛想邁步，又一頭栽倒下去，爬也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