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古杉掌管殺殿的實驗部之後,這些複制品們的日子才算好過了些,但也僅此而已了。
“呐,起初電是很想死的,但是後來有一天,他突然不想死了。”雷臉上的笑容令人膽寒。
古杉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雷指的是什麽,于是适時說道:“你是說……那場大火?”
雷見古杉上道了,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郁了,說道:“殺殿的實驗部常常會做一些高危的實驗,隔一段時間就要被毀一次。有一回,實驗失控,整個實驗部都陷入一片火海。
“對于殺殿的修士來說,有修爲傍身,火,其實不是什麽特别危險的東西,加上他們實驗部經常出事,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爲常了;但對于那些毫無修爲的實驗品來說,被火困住,就意味着死亡。
“複制品大多沒有自己的思維,即使有,他們的身體因爲長期的實驗比一般人虛弱了太多,很多還被死死地束縛在床上或實驗台上,大火來臨,他們完全無法逃生,隻能等死。
“你這個在實驗部灌注了大量心血的人在逃生後,非常舍不得自己以前的實驗材料就這麽死去,所以讓零幫忙,将那些重要的複制品帶出來,這其中,就包括電。
“長期生活在絕望之中的電,這個從沒有對這個世界抱有一絲希望的人,在遇到大火的時候一點都不慌張,甚至有些慶幸——因爲他終于可以去死了,終于可以逃離這一片人間煉獄了。
“但在這個時候,一個天神一般的人出現在他面前,叫他站起來,說他會帶他走,會救他離開這片火海,而且那人也正是這樣做的。
“其實,電不知道零其實本來沒有想着要救他,也不知道去救他是因爲你想留下這個實驗品,更不知道以零的實力,火海完全不能傷害他分毫。
“他隻知道,在他陷入一片火海的時候,在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愉快地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有一個孩子冒着死亡的危險沖進了火海,告訴他,他應該好好地活下去。
“在電的心中,這個人宛如神祗。”
雷的笑容讓人不明深意,他知道,泠鴻已經成功地被帶偏了。
雷的語氣很輕,落在人的心頭上卻很重。
他說:“當你恨一個人的時候,全身的細胞都在恨他;同樣的,當你将一個人視若神明,你全身的細胞都會将他視若神明。”
這一句話,不僅是爲了騙過泠鴻,同時也是對古杉說的。
這是一個古杉從來都嗤之以鼻的理論,但是他現在有點信了。
他忽然間明白了,明白爲什麽雷被複制出來的時候會有那樣強的反社會性。
因爲電受到了長期的非人的折磨,電對這個實驗部的所有人都充滿了無盡的憎恨,所以以電的骨血複制出來的雷也同樣對實驗部的實驗員恨之入骨。
因爲電将林明軒視爲神祗,所以雷也一直無法反抗林明軒下達的任何命令,所以在雷從培養皿中爬出來的時候,雖然幾乎毀掉了整個實驗部,卻在見到林明軒叫他停手的那一刻乖覺順從得讓人恐懼。
在電的心中,他對林明軒的信仰也許隻存在于潛意識之中;但在雷身上,這種潛意識根本已經完全侵入了他的所有意識,使他在做任何事的時候都将林明軒放在一個不可撼動的位置。
所以,哪怕是在尚未産生意識的時候,雷這具軀體就已經辨别出林明軒的血液,任由血液進行改造而不加以任何反抗,甚至會自主向血液所引導的方向轉變,所以林明軒的血液才能在雷的體内穩定存在。
古杉也終于理解了,爲什麽當時雷毀掉了大半個實驗部,但身在實驗部,身體還差得要死的自己爲什麽能好好地活下來。
因爲古杉掌管實驗部之後,極大地減輕了複制品們的痛苦,雖然依舊要進行大量的實驗,卻不至于讓那些實驗品們痛苦得生不如死。
電将一切看在眼裏,對古杉也抱有一定的感激,故而繼承了這些感激的雷原本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古杉,卻并沒有動手。
古杉淡淡地歎了口氣。
他對外物向來漠然,換了旁人,可能會對這件事感到恐懼,但他隻覺得有點可惜。因爲當初他爲了讓雷聽林明軒的話頗費了一番工夫,現在看來,完全就是多餘了,早知道就不做了。
“這還隻是軀體。你知道,在血液進入大腦之後,我接收到了什麽指令嗎?”雷的笑容忽然變得扭曲起來。
“是服從,服從啊!”雷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帶上了一絲憂郁,“那是絕對服從啊!你該知道,我們的一切感知,接收到的一切信息其實都是大腦在接收,所以,在血液進入大腦時我所感受到的那個服從的指令,其實是血液對大腦發出的指令!”
坐在高位上的泠鴻一下子懵了。
血液對大腦發出指令,這是不可思議的事。
在人的身體内,隻有大腦可以發出指令,其他組織和器官隻能接收指令回饋信息,而不能發出這種帶有明顯控制性的指令。
用血液去控制大腦?這怎麽可能!
不,不對……這是少尊者的屍奴,他的血液來自少尊者,大腦來自第二聖族,少尊者的血液對聖族衆人有着絕對的碾壓,出現這種情況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雷的語速不快不慢,一字一句都極爲清晰:“第二聖族少族長泠淮,自幼便覺醒了超腦,尚未學會說話就已經能爲聖族謀劃。
“整個聖族都将聖尊與少尊者奉爲神祗,尤其是第二聖族,因爲第二聖族的族人若是沒有對聖尊的信仰,那麽身體素質便會大幅下降甚至死亡。
“于是年僅兩歲的泠淮便離開第二聖殿,去尋找不依賴信仰就能讓族人活下來的方法。
“你的身體之所以很差,不是因爲疾病,而是你對聖尊根本沒有多少信仰。
“你多年來借着殺殿的實驗部做的各種人體試驗,與其說是爲了找到治好自己身體的方法,倒不如說是爲了救那些對聖尊難以産生信仰的族人。
“可你做了好幾年的實驗,毫無進展。
“直到,你遇到了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