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燒水的人好像全然沒有意識到水已經燒開了,很快又添了一把火,于是這水愈發滾燙,這氣泡也不停歇地冒着。
林明軒舉手投降:“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要不是打不過,林明軒一定踢這個叫沐塵的人一腳。
沐塵牽起林明軒手,帶着林明軒往競技場的方向走,說:“天生王氣者本就稀少,擁有如此濃厚純正王霸之氣的人更是世所罕見。你生來就是高人一等的,本該萬衆矚目。”
林明軒翻了個白眼:“打住!别再灌輸你的歪理了。人生來平等,哪有人天生就高人一等的?地位都是自己打拼出來的好嗎?”
沐塵見林明軒沒聽進他的話,便換了一種說法:“王霸之氣承載着天地的期許,這是一種祝福,也是一種壓力。天生王氣者天賦必定遠超常人,但同時也要求其爲天下謀益,否則王霸之氣如今給了你多少益處,将來會加倍給你痛苦和災難。”
“不是吧?這麽坑?”林明軒的小臉皺成一團,“我就是個自私的小鬼,這些王氣我可以不要嗎?”
沐塵微微一笑,并沒有回答林明軒的問題,而是說道:“我在蔔卦,但幾次蔔卦都算不出結果,不知可否由你代勞?”
林明軒耷拉着小臉嘟囔:“早知道就不回來了。”
沐塵還是笑:“林族有少年至尊降世,此事聖族早已知曉。我此次前來,主要就是爲了尋你,那審判都是次要之事了。”
林明軒的小臉皺得更厲害了:“我臉還真大啊!你們真看得起我!”
“自魔帝以後,你是第一個在十歲之前便突破化骨境的修士,如何能夠不重視?那通魔之事卻是每個時代都有,若非爲了你,又有什麽必要特意派使者跑一趟?”
林明軒的臉已經皺成核桃,他扁了扁嘴,說:“那你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從來不喜歡在人前表現出過強的實力,那樣很招仇恨,真的。你很希望我在長大之前就死于别人的嫉妒心?”
沐塵停下腳步,轉身蹲在林明軒面前,臉上的微笑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鄭重。
“不要輕易說自己會夭折。因爲你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是預言。”
林明軒清晰地感受到沐塵言語裏的嚴肅和鄭重,微微有些出神。
林明軒看着沐塵那張潔淨無瑕的臉,輕聲問道:“沐塵,其實我一直想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沐塵的眼中閃過一絲未知的情緒。
“嘻嘻嘻,你叫沐塵?别生氣嘛,我就是覺得你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沐塵,你總讓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沐塵,和你聊天我很開心,就好像我們認識了很久一樣。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啊?”
“沐塵,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總是不由自主地相信你。”
……
無論是嬉皮笑臉的頑劣小兒,還是羞怯畏縮的膽小孩童,無論是開朗活潑的天真少年,還是沉穩冷靜的睿智青年,都在沐塵的記憶中一遍一遍地重複着同一句話:
“沐塵,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歲月無痕,沒有在沐塵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迹,也沒有爲那人帶去任何一點改變。
“怎麽會呢?”
沐塵每次都這樣回答。
當然見過。
沐塵心裏默念。
沐塵伸出手,輕觸林明軒的臉頰,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林明軒看不懂的情緒。
沐塵似乎在看林明軒,又似乎在透過林明軒看另外一個人。
那是什麽樣的情緒?仔細想想,有些像對徒弟寄予厚望的師父,但又有一種不符合師徒關系的平等;可若說是平等,又透着一股長輩面對晚輩時不該有的避讓與畏懼。
沐塵似乎有些無奈:“多少次了,總該換一句話了吧……”
林明軒直直地看着他:“沐塵,我們一定是見過的。我覺得我們見過。”
“也許見過,也許沒有。可那又如何呢?”沐塵回答。
“我們一定見過。”林明軒好像沒有聽到沐塵的話一樣,“因爲我覺得我們見過。”
“你覺得?”沐塵覺得有些好笑,“憑感覺嗎?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要是平時,林明軒插科打诨就過去了;但是今天,林明軒偏要究這個底。
“我說,我們見過,你無法否認。”
沐塵的心頭猛然一顫。
這股氣息是……
沐塵起身,牽着林明軒的手繼續向競技場入口走去。
“很久之前,有一個人也曾經這麽問過我。”沐塵邊走邊說,“起初他一直糾結于我在他遺失的過去中到底占據什麽樣的位置,後來他記起了一切,又希望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林明軒的小臉又皺起來了:“不想說就算了,還吊人胃口。”
“你會知道的。”沐塵說道,“一切都會想起來的。很多事情,總要自己想起來。”
林明軒顯然沒聽進去:“反正你就是不想說。算了,我也不想聽了。”
“到了。”沐塵停下來。
林明軒擡頭看了一眼競技場氣派的入口,在别人羨慕嫉妒的眼神中被沐塵牽着小手大搖大擺進去了。
看守入口的人一看是聖族使者沐塵帶人來了,連檢查都免了,直接讓林明軒進去了。
這就是身份啊!這就是地位啊!
林明軒哭喪着臉。
怎麽我就沒有這麽好的出身呢?這得少奮鬥多少年啊!
沐塵看到林明軒愈發苦哈哈的表情,開口詢問:“還在因爲過于出風頭而擔憂嗎?聖族不會讓你出事的,你大可放心。”
“不。”林明軒搖頭,“我隻是在想,我咋就沒這好命呢?要是我生在聖族多好?一生下來,什麽都有了。”
沐塵一愣,旋即大笑,語氣中頗有些無奈:“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