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明軒完全冷靜下來，才問道：“幽靈，你這些藥材都是哪裏來的？還有這個布袋，恐怕也不是凡品吧？”
幽靈認真地回答：“靈藥是我一直攢着給主人用的，袋子是随手拿的。主人要是喜歡，我還有好多呢！”
林明軒一愣。
這些天幽靈又開啓了傻狗模式，林明軒甚至都有些忘了幽靈的真正實力。
“這些藥是你……”
幽靈垂下眼簾，聲音有些低落：“我一直在等主人，可是我不能就這樣傻等着，總要爲主人做些什麽事。”
這些藥，是幽靈在漫長的等待中一點一點攢下來的！
每一次出行，都惦記着要爲主人帶回來一點有用的東西，把藥材用最好的方式儲存起來，一直保留着。
藥材中的每一份能量都是幽靈漫長等待凝成的結晶。
“難怪我每次重傷，你都能拿出最有效的藥材來……”林明軒伸手，把小巧的幽靈攬在懷裏，聲音幾不可聞。
幽靈卻迅速從漫長等待的悲戚中跳了出來，仰頭就舔林明軒的下巴，偏着頭往林明軒的懷裏靠了靠，就像初生的嬰兒把自己埋在媽媽的懷抱裏。
“隻要主人在，什麽都好。”幽靈一臉滿足地說道。
在這張狗臉上出現了非常人性化的表情，要是普通的狗這樣，那絕對是臉上的肌肉扭曲了，而且扭曲得還不是一般的嚴重。
但林明軒沒有心思管這些，他心裏隻有愧疚。
到底是抱着什麽樣的想法，才會願意爲了再見某個人一面而一直無期限地等下去？
即使明知道那個人已經死去了，還是會把痛苦壓在心底，告訴自己他還會回來？
神明靈體都是曾經的修士大能轉世，那些修士大能生前爲修士界付出太多，死後人們對他的敬仰和崇敬化爲信仰之力輸送給元神世界的修士大能的破碎元神，信仰之力積攢，最終可以帶着修士大能的部分元神轉世。
這樣的轉世，信仰之力越充足，轉世越快。
現在的這方大世界已經遠不如上古時候那麽強了，自魔帝對這方大世界進行了巨大的破壞以後，要想轉世，最快也需要四千年。
也就是說，幽靈爲了等他轉世，至少等了四千年。
四千年裏，幽靈到底是如何撐下來的？寒風瑟瑟時，會不會想要主人懷中的溫暖？進入曾經熟悉的環境，會不會觸景生情？孤獨地等待中，會不會埋怨主人爲什麽還不回來找它？
等待是黑暗的，黑暗中沒有一絲光亮。幽靈在黑暗中漫無目的地走着，越走越感到害怕。
——它怕的不是黑暗，它怕的是看不清通向主人的路。
林明軒低下頭，看着懷裏這個實際年齡早已經達到四位數卻裝成傻子的小家夥，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
“幽靈，你就沒有想過，我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嗎？”
幽靈擡起頭，直直看向林明軒，清澈的眼睛猶如一潭湖水。
“有過的。但是主人，你說過會回來找我的。主人從不食言。”
“你……就這麽相信我？”林明軒摸着幽靈的頭，輕聲問道。
幽靈把自己埋進林明軒的懷裏，悶悶地說道：“如果主人不可信，那就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林明軒手中的動作不自覺地頓了頓，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應才好。
氣氛僵硬了半天，林明軒才終于想起來該岔開話題，幹巴巴地問道：“這些藥材都是些什麽啊？我認都認不全……”
話一說完，林明軒就想打自己的嘴。
這樣話題不還是沒離開藥材嗎？難免又要引回到藥材來源的問題上了。
不過林明軒顯然多慮了，幽靈已經整頓好心情，又開啓了傻狗模式。
幽靈随手一指，說：“藥材就是藥材啊！這個是花，這個是草，這個是樹葉子，還有這個……”
“停停停！我懂了我懂了我都認得了。”
林明軒打斷幽靈的話，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自作多情，幽靈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卻一直想東想西。
幽靈是誰？幽靈是至少活了四千年的老怪物，心理承受力是一般人能比的嗎？會因爲别人不小心提到了那段等待的過往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嗎？想太多！
“不過，主人，這裏的這麽多靈藥，不全是我自己攢的，也有别人給的。”幽靈說道。
“别人給的？”林明軒傻眼了，“好好的，别人幹嘛給你藥材？”
幽靈砸吧砸吧嘴，然後說道：“可能是因爲……他們崇拜我。”
林明軒：“……”
以前怎麽沒發現幽靈還這麽自戀呢？
它确定這些藥材是别人主動給它的，不是它逼着别人拿出來的？
林明軒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說：“幽靈，你一定知道這些藥該怎麽用吧？”
幽靈點頭。
現在它不得不點頭。
如果它到了這個時候還說不知道，哪來的資格爲林明軒醫治？雖說是在演傻子，但也得有分寸不是？
幽靈熟練地摘取藥材的精華部分，或洗淨浸泡，或搗碎蒸煮，或炙烤燃燒，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看得林明軒一愣一愣的。
之前幽靈爲林明軒熬制湯藥的時候，林明軒不是昏迷就是兩眼發黑，像這樣清楚地看着幽靈處理藥材，還是第一次。
林明軒默默看着幽靈，心裏有點小感動。
“看起來你這些年學會了不少東西啊！”林明軒忍不住忽然說道。
話一說完，幽靈愣住了。
林明軒也微微有點發愣。
什麽叫“這些年學會了不少東西”？自己才多大？認識幽靈攏共才多長時間？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好像自己在很久以前見過幽靈一樣，好像自己和幽靈是很久沒見的好友一樣……
林明軒猛然甩甩頭，回過神來，磕磕巴巴說道：“幽靈，你……你，你這當着我的面，這個藥你……那個……幽靈你就不怕我以後壓榨你嗎？我，我看到你處理藥材這麽厲害，以後肯定要壓榨你……對，壓榨你！”
幽靈放下手裏的藥材，轉過身來面對林明軒，深邃的目光看得林明軒心裏直發毛。
“我不怕被主人壓榨。主人可以随意壓榨我。我生而是被主人任意處置的。”
林明軒心裏毛得很，擦了擦頭上的汗，說道：“那……那你就做好準備被我壓榨吧。你，你先把藥材處理好了再說！”
幽靈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轉身又處理藥材去了。
林明軒看着幽靈的背影，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把心思都壓了下去。
林明軒心裏非常清楚，幽靈應該就是自己上輩子養的寵物，活了至少四千年，
一直在等着主人回來。但不知道爲什麽，林明軒内心總是有些抗拒幽靈的。
明明心底已經把答案都想清楚了，明明已經告訴幽靈自己已然相信幽靈是自己曾經養的寵物，可是心裏好像還有一道坎，怎麽也跨不過去。
是因爲幽靈哪裏不對嗎？可是林明軒想不通幽靈現在這樣怎麽引得自己一直放不下心。
難道說是自己的疑心病又加重了？
林明軒對這個結果更不能接受。
想了半天，林明軒想不出别的答案來了，于是認命地苦着臉，覺得自己的疑心病到了已經比癌症晚期還要難治的地步了，舉起手想給自己兩個巴掌，又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