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你。”張煥陵說道。
“但你知道不是。”李潼直直地盯着張煥陵。
“你不是也知道嗎？”張煥陵淡淡地掃了李潼一眼。
“他的惡魔幻象又失控了？”李潼問道。
“豈止是失控，簡直就是瘋狂！整個演武場都被他影響，所有人都奉他爲主，隻待一天他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會跟随在他身後。”
張煥陵的眼中滿是癡迷，他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天在林族演武場看到的畫面。
年幼的孩童散發着無與倫比的尊貴氣場，演武場的每一個人都因爲親眼見到孩童而感到萬分榮幸。
嘶吼、尖叫、啼哭充斥着每一個角落，心髒因爲過分激動而狂跳不止。
張煥陵比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要幸運，那尊貴的孩童就在他的眼前，在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前方。
他親眼看到孩童向他走來，他甚至聽到了孩童的喘息聲。
孩童的氣息撲面而來，張煥陵全盤接受，這是隻有他一個人享受到的尊榮！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才隻有他一個人成了神明靈體，整日沉浸在記憶旋渦中無法自拔。
“你會害死他。”李潼突然說道。
張煥陵從美好的回憶中驚醒。
他會害死那個尊貴的孩童？不，他永遠也不會做對那孩童不利的事，他永遠是站在孩童那邊的！
“我絕不可能害他！”張煥陵大叫。
李潼冷哼一聲，說：“他釋放惡魔幻象的時候你離他太近，受到的影響太大，你現在已經在向魔族的方向轉化。一旦被人發現你是因爲他才堕落成魔，你覺得後果怎麽樣？”
“不，不會的……不會有人知道的……”張煥陵似乎有些呆滞，似乎又有些瘋狂，“不會的！”
“你以爲你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嗎？你以爲你隐瞞了你在記憶旋渦中看到的真實景象就能騙過所有人嗎？你以爲你配合我說神明靈體是由我産生就不會有人聯想到他嗎？”
李潼一連串的發問讓張煥陵徹底呆滞。
“你太天真了！隻要你惡魔幻象對你的影響還在，你就遲早會成爲魔族，到那一天，一切都會被發現，一切都無法被隐瞞！”
張煥陵傻傻地坐在那裏，眼神空洞無物，好像被剝去了靈魂。
李潼接着說道：“我會取消惡魔幻象對你的影響，以後，這些事情都會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張煥陵憤怒地打斷了李潼的話，“我絕不會忘了他！那是我唯一的榮耀！我不允許任何人踐踏！”
“那你就隻有去死了。”李潼的嘴角彎起一絲詭異的弧度，“你願意爲他去死嗎？”
張煥陵捂着自己的胸口，那裏，心髒強有力地跳動着，告訴他他還活着，也讓他想起心髒爲孩童狂跳的那一刻。
死？那又怎樣！
“我情願去死。”
李潼詭異的笑容愈發扭曲，紫黑色的元力從他身上蓬勃而出，直接灌入張煥陵的體内。
張煥陵的心髒又一次開始狂跳，不僅是因爲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更是因爲他感受到了一股與孩童極爲相似的氣息！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的！這是那尊貴孩童的至高氣息！
灼熱感充斥着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從皮膚到毛發，從肌肉到骨骼，從心髒到大腦……每一個部位都在因爲那尊貴的氣息而興奮不已。
張煥陵的腦中又開始重複那一幅畫面。
太古的殿堂中，孩童成年的模樣是那樣的威武。明明眼前的人與孩童的長相有如此的差異，可他還是覺得，那就是那個孩童；因爲他們尊貴的氣場是一模一樣的！
晦澀難明的古語在大殿中反複回蕩，張煥陵從來沒有聽過那樣的語言，但那語言好像刻在他的腦海一般，他一下子就聽懂了。隻有簡單的幾個字。
“後悔嗎？”
灼燒感遍布全身，張煥陵知道，他正在燃燒。
可他不爲這個感到疼痛，因爲從他心底迸發出來的痛苦幾乎要将他整個身體撕碎！
牙關緊咬，張煥陵忍着疼痛終于給出了回複。
“爲您，永遠不悔。”
畫面在張煥陵的腦中一遍一遍慢放，直至他記住每一個細節。
他身體的痛苦逐漸減弱，畫面也越來越模糊。
他想，他快要死了。
終于，張煥陵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痛苦，也再也看不到任何畫面。
就這麽死了啊！要是換成以前，一定會不甘心的吧？
可是現在，内心真的很滿足啊！
有幾個人能在那完美的孩童成長起來之前就爲他而死呢？我竟然能成爲其中一個！
這是多麽大的榮耀！
我是爲了那極尊貴者的生命才死的，還有比這更光輝的死法嗎？
自己十五年的人生，無非就是戰鬥、修煉，修煉、戰鬥……曾經的自己竟然還引以爲傲！
多麽愚蠢！
修爲再高又如何？戰勝再多人又如何？不過都是貪圖一個名聲罷了。
見到極尊貴者之後的兩個月，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月！
爲了名利而追求名利的人生是毫無意義的，爲了尊貴者而追求名利的人生才是有價值的！
張煥陵在腦中一遍又一遍回憶着孩童的畫面，演武場上的記憶從清晰到模糊，一點一點在眼前重現。
那真的是個完美的人啊！張煥陵深深地陶醉在其中。
許久之後，張煥陵恍然發現，自己的意識竟然還在。
難道？自己還沒有死？
張煥陵仔細感受，忽然間，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張煥陵猛然睜開眼，李潼正在旁邊看着他。
摸摸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是存在的。
“我……我沒死？”張煥陵差一點就沒找到自己的聲音。
“不抱着爲他而死的心，憑什麽讓你活着知道一切？”李潼痞子一樣地笑了。
“你在試探我？”張煥陵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這是什麽意思？這是不相信他對那孩童的忠心！
“什麽試探都沒有，那我又怎麽對得起哥哥呢？”李潼才剛剛露出的笑容此刻又收了回去，“你活着是一件好事；至少，隻有活下來，以後才有再一次見到他的機會。”
張煥陵一下子冷靜下來。
李潼叮囑張煥陵：“我明确地告訴你，你現在依舊是神明靈體。我的能力遠不如哥哥，哥哥對你的同化我無法逆轉。
“不過我已經盡量降低了記憶漩渦和記憶斷層對你的影響，以後瞞着點沈修崖。
“如果有一天真的被發現了，你就把你在記憶漩渦中看到的景象盡量往我身上套。到時候大不了沈修崖再打我一頓。
“你不笨，知道要怎麽做吧？”
張煥陵點頭，說：“是非利弊我分得清。”
“還有一點，”李潼盯着張煥陵的眼睛，“關于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