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的話如同一個炸雷,使整個天戈教震顫!
天戈教最聞名的是什麽?不是他們培養出了多少高階修士,不是他們斬殺了多少魔族,不是他們爲修士界貢獻了多少東西,而是他們那近乎變态的規矩。
天戈教對教内弟子超乎尋常的嚴格要求使人非常不解。
東方的宗教對于懲罰的規定大體上都是一個套路,一般就是大錯大罰小錯小罰沒錯不罰。
但天戈教不是。
天戈教認爲,大錯小錯都是錯,都要大罰。
所以天戈教沒有訓斥一說,犯錯了至少也要一頓皮肉之苦。
如果不是這樣,李潼也不至于露個胸口就被沈老追着要宮刑了。
在這種堪稱恐怖的規矩之下,隻有江流是個例外。
江流是天戈教最年輕的聖王,突破時僅有八十歲;除了修士界的神話——白聖王之外,就數江流突破聖王的年齡最小。
所以,雖然江流在一堆幾百歲的聖王老爺子、聖王老太太面前隻是個小屁孩,但沒有一個人敢真的去惹江流。
但凡能成爲聖王的,年輕時沒有一個不是天才。
江流也不例外。
江流十歲進入化骨境,十七歲進入虛靈境,三十歲達到鍛魂境,四十七歲就突破天一境成爲聖人,不可不謂驕子。
直到這個時候,江流都還是個中規中矩的修士,從未犯過大錯,即便是小錯,也少的可憐。
那時的江流是整個天戈教的标杆,長輩們都用江流來教育孩子。
江流是個标準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問題就出在江流四十七歲突破天一境的時候。
那天,天戈教把一切聖人境修士可以擁有的權力都給了江流,也是那天,江流收了他的第一個徒弟——池茗。
池茗是個叛逆期的女孩兒,她着實讓江流費盡了心思。
在天戈教,池茗是整個教派的笑話,因爲她早晨會遲到,平時會捉弄人,還常常不顧及她女孩子的身份到處亂竄。
天戈教把池茗送給江流的初衷不是想培養出又一個天才,而隻是想讓江流在與鬧騰的池茗的相處中學會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被外物幹擾。
江流做到了,他的内心真的能與外界隔絕,真的可以不受任何人的幹擾。
于是在這個時候,天戈教開始數算池茗的“累累罪行”,最後趁江流不在教中的時候判了池茗鞭打至死。
在一遍又一遍的毒打中,池茗終于忍受不住,咬舌自盡了。
等到江流得到消息趕回來的時候,池茗的屍體已經焚燒殆盡。
瘋狂的江流當時就把天戈教掀了個天翻地覆,直到他被天戈教的兩個聖王和幾個聖人聯合封鎖,關進了天戈教的黑獄。
江流被關進黑獄的時候還在嘲笑那些人虛僞的公正——
他毀了小半個天戈教,隻是被關進黑獄失去自由而已;池茗不過是犯了一些遲到、惡作劇之類的小錯,竟然就要被鞭打至死。
江流在黑獄中被關了二十年,最終突破成爲聖王。
黑獄再也鎖不住他,天戈教的兩個聖王也沒有這個勇氣賭上整個教派來和江流對抗。
江流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可他最後沒有走,他看到了李潼——一個和池茗一樣不守規矩的孩子。
于是,在天戈教衆人盼着江流走的時候,江流反而大大方方留了下來,回到了他之前的府邸,還帶着李潼這個新徒弟。
江流從不教李潼什麽“天戈教的規矩”,每天告訴李潼隻要随心就好。
李潼起初還有點害怕天戈教的長老們,做什麽都束手束腳的。
可他後來發現,他師父護他護得緊,那些老爺子不敢把他怎麽樣,于是越來越無法無天,把天戈教的一幫老爺子氣了個半死,真比池茗還招人厭,怎麽看都是江流故意教出來氣他們的。
天戈教裏,敢當着衆人的面喊“我的徒弟不需要守規矩”的人,隻有江流一個。
李潼躲在江流背後哭喪着臉,說:“師父,你這樣很招仇恨的!我還沒長大呢!我不想死啊!”
“你怕什麽?”江流頭也不回,“你要是怕就聽他們的去!”
“不要啊,師父!”李潼哀嚎,“他們規矩好多的,我一天都撐不下來啊!我一定會進黑獄的!我不要啊!”
“江流!你不要太過分了!”沈老站在江流對面,氣得胡須都在顫動,卻又不敢靠近江流,他還沒有那個本事在江流手下全身而退。
“沈老爺子,你可得搞清楚,過分的可是你!”李潼在江流背後大叫,“要我說多少遍你才信?我是爲了救你那好徒弟才回來的!你再叫喚我不救他了!你再再叫喚我想救都救不回來了!”
“沈修崖,小潼好心好意要救那張煥陵,你就是這麽對他的?”江流聽完怒不可遏,“不領情便作罷!那張煥陵死了便是死了,與我何幹?!”
“你還好意思說!”沈老才真的是怒不可遏,“李潼是神明靈體的事情你爲什麽不告訴我們?他拿小煥做實驗,把小煥同化成了神明靈體,現在小煥每天不是記憶漩渦就是靈體再現,再這樣下去元神遲早要碎裂!”
“與我何幹?!”江流一甩袖子,憑借勁風就把沈老甩出去老遠,“小潼有意救他,是被你阻止的!現在你休想小潼再爲他做什麽!張煥陵要是死了都是你的錯!要怪就怪你自己!”
說完,江流抓起李潼,轉身就走。
沈老意識到出事了,想要追上去,又怕江流真的對他出手。
剛剛江流隻是甩出一股勁風把他推出去了而已,沒有真的對他怎麽樣,要是江流真的發起火來,他那把老骨頭實在是受不起。
一時間,沈老愣在原地,不知怎麽辦才好。
眼看着江流就要帶着李潼走了,方珍珍追上前去大喊。
“求冕下救救我兒!”
女人的聲音阻住了江流的腳步。
江流回身。
方珍珍正跪在地上。
“求冕下救救我兒!”方珍珍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了,這件事與我無關。”江流的聲音幾乎要打碎方珍珍的心。
張昊一見這樣,索性也跪了下來。
他比方珍珍要冷靜得多,說話也明顯和方珍珍不同:“令徒同化阿陵,想必是無心之舉;爲無心之舉擔責,聽起來是理所當然,實際卻非常難得。沈老責備令徒,雖有些偏激,卻也是爲了令徒着想。還望冕下海涵!”
接着,不等江流發話,張昊又接着說道:“阿陵與令徒同爲天戈教弟子,冕下實力通天,視阿陵如蝼蟻也不爲過;可令徒若是坐視不理,日後難保不會落人诟病。還請冕下三思!”
江流冷哼一聲:“你覺得,我師徒兩個還怕你們那些破嘴瞎說?”
張昊臉上的汗流了下來,可他還是咬着牙說道:“冕下,都是同門,何必如此?”
江流的臉微微顫動,語氣中帶着難以掩飾的悲傷和回憶。
“是啊,都是同門,何必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