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那些本來就有仇有怨的敵人,哪怕是那些無仇無怨的世家權貴,隻要被他們抓住機會,他們肯定也會背後刺人害人殺人的。
因爲步平安一直都認爲這世間有兩套運行規則。
當你是弱小的時候,你遵循的是農耕法則。這裏以道德爲底線,以禮法爲準則,以利益爲牽引,以孝順爲鏡子,以律法爲條文,雖然總會有人逾矩,但也總會有人去維護維持這個秩序。
當你的财力,能力,實力,智力,權力,任意一項或者多項達到了某種高度,你就會被動進入另一套法則裏去,而另一套法則就叫狩獵法則。
在這裏,隻要你勢單力薄無依無靠,隻要你不站邊沒有盟友,那你就會成爲衆人分食的對象。
帝王家的奪嫡之争,其實有些人是被下面的人裹挾着去搶的,有些人是因爲覺得不争可能會死的;往小了看,世家貴族裏的嫡庶之争何嘗不是這套法則呢?
狩獵法則,更講究計謀、人心、人性、利益得失和權力的運用。
在這裏弱肉強食被演繹的淋漓盡緻,在這裏慈不掌兵義不掌财會被反複驗證,在這裏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少有人情多爲利益。
步平安這次被刺殺,隻是開始,但絕不會結束。
所以現在的他對力量的追求,顯得更加急迫了。
一襲青衫,兩鬓青絲。
步平安閉目運功,手指微擡,直到眼睛位置,這才緩緩運氣,仔細感應。
萬花眼大圓滿,隻差一步之遙。
原本這門雞肋功法是沒想過要修到圓滿的,畢竟隻要修煉到可以看資質之後,它的輔助價值就已經算是很實在了,加之修這門功法後眼睛太痛,後遺症太大,性價比屬實不高。
步平安認真修習萬花眼這門功法其實也是丫丫的功勞。
自丫丫喪命之後,步平安在自責中煎熬了不知多少個發呆時光,後來自我寬慰的想到,那天要是能提前知道丫丫會出事該多好啊。
于是靈光一閃的想到萬花眼的第四層——看到人的死亡進度。
步平安就真的練了。
練到第四層之後眼睛痛不說,關鍵道行法力内力都用不出來,在床上軟綿綿的躺了兩天。
不僅被珠兒欺負,還被打趣說是“坐月子”。
當然了,練成的好處也是實打實的。
這才被這麽多人刺殺還能反勝,不單單是反應力和甲符的功勞。
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夾雜着這麽多有過生活又躲在生活裏的戲精,沒有萬花眼看黑色的善惡氣柱、白色的資質進度和灰色的死亡進度,你真以爲靠反應就能足夠了?
認識丫丫,心疼丫丫,愛護丫丫,然後被丫丫喜歡,後來丫丫挺身而出的犧牲,從美好到死别,這是一個悲傷。
冬梅因此以淚洗面
鐵牛因此扼腕歎息。
金豆子因此努力修行。
步平安因此認真修習萬花眼。
無數人爲此歎息,無數人爲之惋惜。
這個悲劇對他人的改變,興許還在未來,可對步平安而言,這場反殺生還就是對他自責和反省的一個回報。
所有的經曆對我們的人生都是有意義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不管是喜的還是悲的,不管是長的還是短的。
當然,有一個前提,就是你必須認真。若不認真對待,經曆再多也沒用。就像那些自以爲是的情場高手,看似放蕩不羁觀點新怡如人間清醒,實則隻是從未真愛不敢真愛而已。如果感情專家是那些談到三四十歲還沒完整家庭的人,那朱麗葉和祝英台就都是愚人,羅密歐和梁山伯就都是笨蛋。
思緒萬千的步平安突然面色潮紅。
嘴巴一張,一口鮮血直接噴出。
成了?
敗了?
步平安并不知道。
他隻感覺眼睛很痛,腦殼很脹,氣血翻湧,全身劇痛。
“啊…”
珠兒急忙跑來。
此時的步平安捂着雙眼,痛的撕心裂肺。
珠兒慌慌張張的抱住步平安。
手下一模,一片粘稠。
珠兒定睛一瞧,隻見步平安的褲裆處也是一片鮮紅。
然後是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七竅流血,還全是黑紅色的血。
珠兒急的哭了起來。
“夢菲!夢菲!快端水!”
步平安雙腳一撐,直接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等步平安再有意識時,就感覺身上有被子壓身,身下無寸布遮體。
睜開眼睛,和沒睜一樣。
不是一片漆黑,不是一片空白,而是一片混沌。
這是練廢了嗎?
身上沒一點力氣。
步平安張了張嘴,柔軟的肉嘟嘟的東西就湊了過來。
香香的雞湯從哪湧進步平安的嘴裏,有點淡。随着雞湯入喉,一條羞澀的舌頭碰了碰步平安的舌頭後,立馬退回。
耳邊響起葉夢菲的聲音。
“少爺!你要好好的!”
步平安說道:“好的…”
明明自己有努力說話,就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又喝了不知多少口,肚子雖然開始越來越暖,可意識越來越沉,好像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第二次有意識,眼前出現了一隻倒立的天眼,爲什麽說它是天眼呢?
因爲這眼睛,雲做輪廓,群星做白,黑洞做眼焦。
古樸怪異,讓人望而生畏。
這次喂湯的是珠兒。
别問爲什麽知道是她。
因爲她的舌頭…不羞澀,我有經驗。
第三次意識回歸,步平安已經能坐起來了。
隻不過依舊虛弱,依舊嗜睡,依舊無力。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他的眼睛能看到很多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窗外的梨樹是一條青影,樹下的牛魔王是一團黃色。
珠兒是一團白光,葉夢菲也是,隻不過相比珠兒,她的光團會小很多。
小草有小草的微光。
草藥有草藥的亮度。
連法器法寶都有光。
這些都是眼睛在被布條綁住的前提下看到的。
看到珠兒進來,步平安笑了笑。
“笑屁!傷成這樣,你自己是昏過去了,你知道我和夢菲流了多少眼淚嗎?”
步平安沒有力氣還嘴,所以隻能張嘴等勺子送湯來。
“你當時連那裏都流血了,吓的我還以爲你沒有了呢。”
一口老湯被步平安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