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啓年不愧是做了多年的老狐狸,在改變主意的一刻,已然轉變了對楚嬴的稱呼。
楚嬴卻擺手。
“不必如此喚本宮,本宮如今還是皇子之身,按照尋常稱呼即可。”
他在蕭啓年再度發問之前,反問一句。
“你可知道,遼右各部族之中,有一座商城?”
那是楚嬴命令紮合部各部建造而成,早以露出功效。
就連蕭啓年身處大漠,也偶有聽聞。
他微微颔首,不知楚嬴爲何說起。
“倘若我說那城池是我所建呢?”
楚嬴言罷,雙眸定定看向蕭啓年,黑色瞳孔裏閃着銳利的光芒:“待你回到大漠,我會差遣深谙此道之人,幫你們建立起城池,讓你們擁有可以抗禦沙塵的房屋,讓你們擁有田地,糧食,讓商隊在大楚和大漠之間流通,茶水,鹽巴,絲蘿綢緞,應有盡有。”
“而你們,隻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兵力和服從,守衛好我的城池,就可以擁有這一切。”
“難道,還不值得你歸降嗎?”
一番話下來,說得蕭啓年是心頭狂跳,呼吸急促,恨不得立刻點頭。
要知道大漠人,時常會因爲沙暴而居無定所。
城池更是如同虛設。
除了小部分貴族之外,誰能擁有一塊安甯的綠地呢?
蕭啓年雖是北元皇帝,盡享北元資源。
但他也知道北元人之苦楚。
不就是淪爲藩王嗎?
在北元,他不依舊是說一不二之人?
但多年的帝王經驗還是讓他迅速冷靜下來,他定定凝視楚嬴:“殿下說的這些,可都奏效?”
“我若吹牛,便讓陛下你親手割掉我的項上人頭。”
楚嬴換了種輕松的說話方式,反倒是讓蕭啓年确信無疑。
他鎮定下來,又問。
“還不知道這飯食和菜肴的名諱?”
方才蕭啓年嘗試過,自然嘗出這與大楚其他作物風味不同。
“燕麥,土豆。”
“雖說這些作物的确可以在大漠存活,卻也還是要尋找合适的田地,這一點,我會派發現此物之人過來幫你。”若不是在機緣巧合下,楚嬴手下之人發現了一株燕麥,加以培養,恐怕這次讓蕭啓年歸降,還得在加些籌碼才行。
燕麥。
燕麥!
蕭啓年默默在心底念着這作物的名諱。
他大漠,很快就要有自己的糧食了!
“前些年,我還發現了一些可以在大漠附近種植的瓜果,不過時隔許久,我也暫時想不起來,一旦我搜尋到合适的作物,定會派人送往北元。”
“多謝殿下!!”
蕭啓年一時激動不已,竟顧不得自己皇帝的身份,朝着楚嬴跪拜下去。
楚嬴擡手便将人扶起。
如今人已歸降。
他自然也需善待幾分。
“不必如此,我還未曾稱皇,私底下便你我姓名相稱即可。”
要真論起地位來。
面前的蕭啓年可是實打實的馬背皇帝。
“那不知道,楚,楚小友,可知如今局面怎破?”
蕭啓年心懷感激,卻也憂慮,不由開口問道。
現在大戰才将将落幕,外面十萬北元騎兵還堵着一觸即發,現在是既不能退,也不能進。
總不能告訴楚皇帝,自己已經歸降楚嬴,所以放他們一馬吧?
“如今還是楚皇的天下。”
楚嬴哼笑一聲,面上流露出幾分狡猾之意。
“想要商隊往來,須得楚皇點頭,爲何不敲他一記竹杠?”
“敲竹杠?”
蕭啓年茫然看着楚嬴,不解其意。
楚嬴笑容更深。
“我這位父皇,最是要面子,也最爲疼愛他的那位太子。”
倘若太子在蕭啓年的手裏被折磨緻死,楚皇的臉面往哪裏擱?
而且,若不是楚嬴,涼州城也早就被打破了。
這些事情楚皇心中都有定數,隻是不想挑明,讓楚嬴得了軍功罷了。
現在就有這麽一個機會,讓楚嬴功過相抵。
讓北元短時間不再侵擾大楚。
最關鍵的是,讓他的寶貝兒子毫發無損的回到大楚。
“哈哈哈哈蠢貨,當真是蠢貨!放着好好的真龍不要,居然去撿一隻窩囊王八!”
蕭啓年領會過來,笑得是直拍大腿。
北元人原本就豪爽直率,如今更是将楚嬴視爲未來君主,言語之中自然偏幫。
更何況,這不是事實嗎?
“就讓我以茶代酒,祝殿下早早成功!”
蕭啓年拿起面前茶杯,恭敬地雙手遞上。
“多謝。”
接下來的事情,勢必會比搶奪大楚的這段時間更爲艱難些。
但他們北元很快會擁有一個個自己的穩固城池,會擁有自己的糧食!
北元分崩離析了這麽多年,包括他一統北元大小部落後,都從未設想過會有這一天。
這個艱難。
蕭啓年覺得值!
沒有人知道楚嬴到底在屋子裏面和蕭啓年談了些什麽,石虎倒是來過幾次,皆是被晁遜擋了回去,急得是抓耳撓腮,卻又無計可施。
“出來了!”
石虎看向門口,騰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這邊。
倘若楚嬴此時一聲令下,要将蕭啓年用作人質抵押,他也會即刻行動。
晁遜倒是看出自己這位舊友的想法,不免嘲笑。
“你若是無膽也就罷了,在場誰有做得了什麽,可你要是将那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希望他人替你擔了這罪責,就委實是其心可誅,枉費榮将軍的栽培!”
晁遜字字似刀,紮進石虎的心中。
他漲紅着臉,張口辯駁:“那若真要說,不是殿下更有負容老将軍?容老一生忠心耿耿,可誰想到他孫兒卻——”
“石虎!慎言!!”
晁遜大怒。
“你可有答應或者真的幫到殿下零星半點!當初容老蒙冤,你可有像現在這般,與人據理力争!殿下娘娘在宮中受辱,你可有出手相助,有過隻言片語的相幫?!”
“有的話,别人說也就罷了,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說話的資格!若不是殿下出手相幫,你拿得回涼州城?!”
言盡于此,晁遜滿臉失望,不再多言半句,隻朝着大步朝着楚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