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或許并不清楚欽差具體是做什麽的,但也知道欽差是從京城裏來的大官,他們招惹不起。
就在百姓們小心翼翼,屏息凝神看着蔣合的時候,王明安則是弓着腰來到蔣合身旁,搓着手笑意盈盈到:“大人,這裏就是大皇子目前正在經營的工地,說是要修建什麽楚國最大的紡織廠。”
“哼。”
蔣合冷哼一聲,目光從在場百姓們身上掃過,他是太子的心腹,但在官場上并不招人待見,因爲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太子不方便出面的髒活累活,所以對這種事情自然手到擒來。
在離開京城出使南海城之前,太子就對他再三交代,他來到南海之後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找茬。
不僅要找楚嬴的茬,還有楚嬴身邊的所有人,凡是跟楚嬴有關的人,都不能輕易放過。
從王明安的口中,蔣合已經得知,這些百姓們對楚嬴都萬分推崇,這自然讓他感到愈發不爽,眉頭緊鎖,沉聲道:“本官乃是奉旨出行的欽差大臣,見到本官如同見到陛下,爾等刁民竟然敢不跪下,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王明安也緊随其後附和道:“對,你們爲什麽不跪下?”
他一把抓起距離他最近一名百姓的衣領,質問道:“怎麽,莫非你是想造反?”
“我……”
被抓住的是個身材幹瘦的莊稼漢子,一臉老實巴交的模樣,這會兒也被王明安的質問吓得不輕,連忙解釋道:“大人……大人冤枉啊,草民實在是不知道這位就是欽差大臣!”
“我去你大爺的,敢對大人不敬,就是找死!”
王明安一腳踹在他小腹上,踹的他連滾帶爬。
其他百姓眉宇間也都露出一抹不悅之色,可誰也沒有率先跪下。
他們可沒有忘記,楚嬴曾對他們說過,這世上有資格讓他們下跪的無非是天、地、君、親、師,其他人就算有再高的地位,也不需要下跪。
眼前這欽差大臣雖然打的是皇帝的旗号,可在百姓眼裏也并非楚皇,他們自然不肯下跪。
但他們卻不知道,他們的态度越堅硬,王明安的心情就更加興奮,因爲這就越能說明他們在楚嬴的帶領下,已經生出了逆反之心。
至于他們是不是真有這個心思,并不重要,隻要他們違逆了欽差大臣的意思,那就是罪大惡極。
不過王明安能想通這一點,李寒山卻想不通。
他見到蔣合臉色鐵青,心中也在擔憂,萬一因爲這些刁民的無禮,讓欽差大臣遷怒于他,豈不是無妄之災?
再看着百姓們倔強的模樣,他忽然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
李寒山清了清嗓子,怒喝道:“爾等刁民,見到欽差大臣竟然還不下跪,莫不是想連累大殿下一起受罪?”
這一句話,立刻讓人群騷動了起來。
原本還在咬着牙堅持的百姓們,都開始慌了。
他們不肯放棄尊嚴,可在他們心中,大殿下顯然比尊嚴更加重要。
在經過短暫的猶豫之後,一名百姓撲通跪了下去:“草民叩見欽差大臣!”
緊跟着,又有幾人開始下跪。
可蔣合的表情,卻變得更加陰沉。
這還是楚嬴沒有現身,甚至隻是他人借着楚嬴的名義威脅了一句,就比他的話還要管用,這豈不是說明,楚嬴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比當今皇帝陛下還高?
他頓時冷笑了起來:“哼,大膽刁民,我看你們分明是被那大皇子蠱惑了心智,蓄意謀反。”
他怒喝一聲,對左右道道:“來人,給本官将他們拿下,本官今日倒想看看,你們有多大的能耐。”
原本百姓們就心系楚嬴,才甘願下跪,可這個京城裏來的欽差大臣竟然一再拿楚嬴說事,原本就心懷怨氣的百姓們更是火冒三丈。
人群中,一個膽子較大的莊稼漢子猛地起身,一臉正氣淩然道:“不許你說大殿下,大殿下從沒有謀反之心!”
“哼,有沒有謀反之心,豈是你們随口一說?”
“爾等刁民就敢不敬本官,這大殿下不知暗地裏有多猖狂,如今既然本官已經來了南海,定然要查明此事,絕不可讓這等包藏禍心之輩繼續橫行無忌。”
可他卻沒想到的是,原本他隻是爲了立威的一番話,傳到百姓們的耳朵裏,卻起了反效果。
人群中突然有人一躍而起,振臂高呼道:“兄弟們,今日絕不可讓他在此污蔑殿下。”
話音落下,在場百姓們轟然起身,朝着蔣合沖殺過去。
“你們敢?”
蔣合被吓了一跳,但旋即回過神來,勃然大怒,對着左右護衛士兵怒喝道:“來人啊,給我上,将這群暴民統統給我鎮壓!!”
跟随蔣合一同到來的部隊隸屬于京城左骁衛的羽翼騎,這支部隊建成的目的,就是爲了保護有外派任務的官員,本就是京城的精銳部隊,隻一出手,頓時如山河崩裂一般,排山倒海的朝着百姓沖了過去。
雙方碰撞在一處,幾乎在呼吸之間,就已經分出了勝負。
羽翼騎的戰力何等強悍,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們聚衆成勢,沖鋒起來的時候還能吓唬到人,可在如狼似虎的羽翼騎面前,一觸即潰。
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被沖爛了陣型。
就算蔣合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見到這一幕的瞬間,也是心頭一顫。
他忽然反應過來了一件事情。
自己手邊的這些人,哪個不是在屍山血海中打滾之後,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這樣的經曆除了讓他們的戰鬥力極爲強悍之外,還讓他們學會了另外一件事情。
隻要上了戰場,就隻有你死我活兩種可能。
或許在蔣合心中,他所說的鎮壓,隻是讓羽翼騎将百姓打退,可在這些士兵們的概念裏,就是殺人。
屠刀舉起落下,帶起一片血花四濺。
百姓們被激起血性,卻毫無還手之力,隻能不斷的慘死在屠刀之下。
終于,原本數千人的百姓人數銳減一般,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終于感到了恐懼。
可是現在才開始退縮,卻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