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殲水匪後,因爲天色太晚,再加上一天激戰,将士俱疲。
趁着稍微退潮,楚嬴在和周清他們彙合之後,尋了一處淺灘,打算就地休息一夜。
一路跟着他們的曹玉堂,見狀也下令船隊靠近駐紮下來。
不多時,樓船上亮起了燈。
一名仆人模樣的年輕女子,提着燈籠,從樓船上探出半邊身子,朝楚嬴他們船上一名守衛喊話。
“這位将軍,我家大人備了酒菜,希望邀請殿下到船上一叙,還望将軍代爲通禀一聲。”
“我可不是什麽将軍。”
年輕守衛雖然這麽說,但望着巧笑倩然的侍女,還是忍不住轉身進了船艙。
過了片刻,楚嬴、崔肇和晁遜三人走了出來。
“殿下,這邊請。”
那提燈籠的侍女看到楚嬴,盈盈一拜,随後差人放下上船的懸梯,恭敬侍立在一側。
楚嬴三人上到甲闆,朝船樓上望了望。
隻見諾大的船樓裏,就隻有中間正廳亮了燈,崔肇不由好奇:
“聽說這種三牙大船,夜間點上燈,就像一座宮殿,怎麽這裏卻冷冷清清。”
“廢話,你打了敗仗,難不成還要燈火通明,大宴賓客?”
人家派身邊的侍女來請,擺明了是家宴,最多就幾個人,點那麽多燈幹嗎?
楚嬴斜了他一眼,挺胸,雙手負後:“走吧。”
在那名侍女帶領下,三人一走踏入客廳,立刻有三人起身相迎。
一個是這場宴請的正主,曹玉堂,一個是之前半路随他殺回去的薛杲。
還有一個,楚嬴不認識,不過對方自稱海沽縣千戶馬彬。
此人今天和曹玉堂一起被水匪包圍,言語間慶幸自己還能活着,一個勁感激楚嬴的救命之恩。
“呵呵,舉手之勞而已,馬千戶不必如此。”
眼看楚嬴說得輕描淡寫,馬彬擡手,既驚且佩地說道:
“殿下過謙了,想我馬彬,也曾自以爲麾下将士是衛所最強。”
“沒想到,這次卻差點栽在一群水匪手上,若非殿下及時出現,隻怕……”
他搖搖頭,喟然一歎,随即轉移話題,饒有興緻地道:
“話說回來,殿下那轟天雷般的鐵筒武器,還真是厲害,隔着幾百步,居然還有那麽大的殺傷……”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個酸溜溜的聲音打斷:“是啊,沒想到,世間竟還有這種大殺器。”
“可惜啊,沒裝在我們船上,要不然,這群水匪哪還有命活到晚上。”
聞言。
楚嬴三人不動聲色。
曹玉堂臉色略沉,薛杲和馬彬則皺起眉頭。
衆人一起尋聲看去。
隻見段勇坐在席間,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正拎着一壺酒,邊給自己添酒,邊故作惆怅地長籲短歎:
“隻怪我們沒有人家那麽好命,沒辦法弄來這種武器,不然,也不會白白犧牲那麽多兄弟。”
“段勇!”
曹玉堂看了眼楚嬴,沉下臉低喝一聲:“你還坐着幹嘛,還不快向殿下行禮。”
“哦?原來是殿下來了,呵呵,卑将見過殿下。”
段勇仿佛這時才注意到楚嬴,仍舊沒有起身,對楚嬴随意拱了拱手,全然不把對方放在眼裏。
然後,便端起酒杯自斟自酌起來。
這不由惹惱了曹玉堂,剛要繼續呵斥,被楚嬴豎掌攔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段勇道:
“曹大人不必動怒,畢竟,一将無能害死三軍。”
“燕都衛被段佥事帶得幾乎全軍覆沒,人家心裏難過,不想起身屬實正常。”
啪!
段勇忽将酒杯重重放下,梗着脖子擡頭瞪着楚嬴:“你說誰全軍覆沒?”
“不是嗎?”楚嬴略微沉吟,“那難不成,其實是你家裏人死了?”
“胡說八道,你家裏人才死了……”
段勇本就嫉恨楚嬴,此刻哪還能忍,一怒之下拍案而起。
然而,他還沒罵完便立刻閉上嘴巴。
可惜,還是遲了。
楚嬴立刻抓住這話的把柄,厲聲喝道:“放肆,你說誰家裏人死了?”
“段勇,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殿下的家人是誰?還不跪下給殿下道歉!”
身爲主人的曹玉堂,不想雙方鬧得太僵,有意替他解圍,将此事大事化小。
無奈,段勇卻并不領情。
他死死盯着楚嬴,半晌,不甘地蹦出一句:“我不跪,我憑什麽要跪?”
“這一切都是大皇子有意挑釁……沒錯,是他故意引誘我上當,才會出現口誤,我沒錯!”
“你……”
好心被人當做驢肝肺,曹玉堂氣不打一處來。
偏偏客人還未落座,他不好發作,隻能強忍着怒火轉而對楚嬴勸道:
“殿下,段佥事脾氣是沖了點,還請看在下官面子上……”
剛說到一半就被楚嬴打斷:“抱歉,曹大人,本宮确實想給你一個面子。”
“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不給本宮面子,當真以爲本宮好欺嗎?”
他撩開衣袍下擺,将亮銀紋路的燧發手槍拎在手中,對準段勇的眉心:
“我數三聲,三聲過後,跪下磕十八個響頭,饒你一命。”
段勇眯眼,看着對準自己的槍口。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但聯想到今天那些放炮的鐵筒,瞬間明白了什麽。
不過,他非但不害怕,反而嘴角勾起一抹蔑笑:“你想殺我?就算你是皇子,也沒這個權利吧。”
“三。”
“你……你搞清楚,我可是一所千戶,朝廷命官!”
“二。”
“我的背後可是總督大人,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一。”
“哈哈,我沒死……說到底,你還是不敢動手,想吓唬我,真當我段勇是吓大……”
眼看楚嬴數到一,自己仍然安然無恙。
段勇還以爲,自己拆穿了對方的伎倆,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來。
可下一秒。
砰!
一聲槍鳴,硝煙迸散,笑聲也戛然而止。
随後,段勇的屍體四仰八叉地轟然倒地。
在他的眉心正中,出現了一個花生米大小的血窟窿,正往外流着絲絲鮮血。
至死,他的臉上依舊殘留着不敢相信的表情。
“真以爲我不敢殺你?”
楚嬴看着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将槍收回腰間,開口緩緩道:
“本宮之前,曾給下面人說過,你決計活不過今天……我這人,從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