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皇帝提議籌錢的敏感關頭,有人竟會将楚嬴拎出來樹成靶子。
群臣看着告狀的佥都禦史窦攀,忍不住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可思議。
要說這位大皇子,若非上次的自殺事件鬧得滿城風雨,恐怕至今都不會在他們心中留下任何印象。
饒是如此,楚嬴在他們心目中,仍舊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甚至,時隔半年,他們幾乎都快把這個皇家棄子給忘掉了,偏偏這時候,窦攀卻再次提起了此人。
這家夥最近是不是閑得慌,沒有人攀咬了?
陛下讓大家夥議事,你卻逮着一個小透明來當靶子,也不覺得丢份?
衆人覺得這窦攀實在太過小題大做。
君臣議事這麽重要的場合,像楚嬴這種小透明,有資格拿出來說事嗎?
拜托,就算要殺雞儆猴,你好歹也拎一隻雞出來好吧。
你殺一隻一指頭就能摁死的蟲子,算是幾個意思?
就連雄踞龍椅的楚皇在聽到‘大皇子’三個字後,也出現了一瞬的恍惚。
半晌,眉心促成峰巒,直直注視着窦攀:“窦攀,你說你要彈劾大皇子?”
“回陛下,臣确實要彈劾大皇子。”
窦攀拱手道出原委:“陛下恐還不知道,大皇子殿下赴任順州這半年來,擾亂當地秩序,擅自插手政務,驕縱蠻橫,僭越不法,各種胡作非爲之事,可謂數不勝數。”
“關總督念在他是陛下血脈,又尚屬年輕,屢次予以寬宥,隻望他能知錯改正,誰知換來的,卻是殿下愈發變本加厲。”
“當地監察禦史,實在看不慣大皇子這種行爲,于是征得關總督同意,将一封彈劾信交予我監察院。”
窦攀稍稍喘口氣,看了前方的太子一眼,繼續說道:“信中羅列了大皇子數條罪狀,其中有一條,便是抗稅不繳。”
“殿下封地所在的順州,已經連續四年沒有繳稅,累今欠款七萬多兩稅銀……陛下,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大殿裏頓時一片嘩然。
“嘶,七萬多兩,這真是觸目驚心啊!”
“可不是,一個小小的順州,就欠了這麽多稅銀,那整個天下加起來,又得欠多少?”
“陛下,七萬兩可不是小數目,若是就此縱容大皇子,一旦地方衙門争先效仿,隻怕遺禍無窮啊!”
下一刻,就像商量好一樣,一批大小官員紛紛站出來。
“臣請彈劾大皇子,治其抗稅枉法之罪!”
“臣等附議。”
群臣心中也是震驚,原本以爲,楚嬴最多隻是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蟲子。
但現在,這隻蟲子竟欠了七萬多兩,于是火速在他們心目中升級成一隻雞。
畢竟,殺掉這隻雞的話,不用得罪這裏的任何一方勢力。
這麽優秀的替罪羊,不往他身上多插兩刀,簡直就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一時間,半數大臣都對楚嬴展開集火輸出,各種口誅筆伐。
“豈有此理,豎子安敢如此不識大體!”
楚皇沉凝地看着下首,直到彈劾之聲消退,将龍椅扶手惱怒一握,道:
“諸位放心,朕向來隻認事實,若是大皇子真如窦攀所言,朕絕不會姑息。”
皇子席位之中,聽到楚皇結論的太子楚喆,眼中泛着冷意,嘴角揚起一絲幸災樂禍的弧度。
前幾日左喻德張洪回來,曾到他面前告狀,說受到了楚嬴的當衆羞辱。
這讓他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惡氣。
在他看來,張洪都亮出身份了,楚嬴卻還敢羞辱對方,這明顯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這還了得!
老子堂堂大楚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能被你一個低賤的皇家棄子給欺負了?
聯想到半年前獻詩,被楚嬴搶盡風頭,還有淮陰血吸蟲事件,也是因爲楚嬴才讓他受到楚皇的懲戒。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楚喆鐵了心要報複楚嬴,這才有了窦攀這場指名道姓的攀咬。
若非如此,這種事小事,監察院基本會轉給戶部核查處理,而不是拿到這種場合說事。
就好比,你能想象一個小縣城連續幾年沒能上繳稅收,就被拿到常委會上公開讨論嗎?
不過,現在事情已經捅出來了,無論大小,楚皇多少還是會給個态度。
然而,這還沒完。
當楚皇表明會嚴肅處理之後,窦攀卻并不罷休,上前一步繼續禀報:
“陛下,臣這關于大皇子的罪行,還遠不止這一條,其中還有一條,更是觸目驚心,連臣都不敢相信。”
“哦?”
眼看他不依不饒,楚皇本能的感到煩躁,不過,在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後,還是被勾起了好奇,沉聲道:
“他究竟犯了何事,連你都不敢相信?”
“回陛下,大皇子在赴任三個多月後,曾煽動百姓暴亂,不經過任何審判,當衆斬殺了順州千戶所的吳千戶,還有百戶巴圖。”
窦攀說到這,故意頓了頓,不出所料,殿内再次一片嘩然。
他輕咳兩聲,待衆人安靜,又補充了一句:“不僅如此,他在事後,還逼迫時任順州同知的周光吉,以及判官李泰告老還鄉。”
“以至于,順州衙門至今無父母官爲百姓做主,千戶所也因軍中無将分崩離析。”
說到最後,窦攀俯身雙手作揖:“陛下,順州雖有燕山屏障,但畢竟處于北疆最前沿,不可不加以重視。”
“如今順州政務停滞,軍備廢弛,一旦被北邊的賊寇知曉,以此爲突破口,屆時我大楚千裏防線,恐潰于此處啊!”
“啪!”
一隻巴掌重重拍在金龍扶手上,将窦攀和群臣吓了一跳,都小心翼翼擡頭看去。
隻見楚皇滿臉怒不可遏,周圍仿佛圍繞了一層風暴,竟是動了真怒:
“豎子!他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誰給他的權利,敢擅殺我朝廷命官?”
他的臉色陰沉得厲害,怒極反笑:“還敢攆走衙門的官員,這個豎子,他難道不知道大楚律例規定,身爲封地之主,是無權插手軍政的嗎?”
“他這是要幹什麽?自立爲王?還是想造朝廷的反?反了天了他!”
太子楚喆很少見到楚皇這般大發雷霆,臉上裝作謹小慎微,心中卻愈發快意。
大皇兄啊大皇兄,這下你算是死定了,後悔嗎?
這,就是跟我楚喆作對的下場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