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沒等昂哥高興幾秒,一個蒼老卻渾厚的聲音,便終結了他的一切幻想。
“都住手。”
說話的是烏雲部族長齊阿魯,他的身份,可比昂哥高多了,族人自然不敢違背。
隻見他将手掌緩緩放下,看了眼楚嬴,又看着昂哥,略顯失望地歎道:
“你想多了,我們既沒有瘋,也沒有被誰威脅,而是,爲了我族長遠的利益打算。”
“族長,你……你在說什麽?”
昂哥像是被巨錘用力錘了一下,身體晃動,咬着牙道:“我們世代生活在這裏,難道不好嗎?”
“哪裏好?是成天和毒蟲猛獸打交道?是隔三差五防備出沒的強盜?還是缺衣少藥長年吃不飽飯?”
齊阿魯一連問出三個問題,每一個都讓昂哥爲之語塞,臉色愈發陰沉。
沉默許久,他忽然沉聲道:“就算再多不好,至少我們烏雲部還在,選擇投靠他人,我們這一族還會存在嗎?”
“隻要大家能過上好日子,存不存在又有什麽關系?”
族長齊阿魯長歎一聲,解釋道:“當初本就沒有什麽烏雲部,都是逃難進山的苦命人聚在一起,才有了我們這一族。”
“如果祖先泉下有知,相信他們也會希望,我們這些後輩子孫能重新走出這片大山,你要理解。”
“不,我不理解,我們烏雲部自成一體,憑什麽要投靠他人,你們這是背叛!”
昂哥心中仿佛有什麽破碎一般,怒道:“明明都說好的,将來等你卸任族長,大家推舉我來繼任。”
“可你現在這樣做算什麽?你身爲族長,就能随意毀人前程?真是無恥!”
他說到最後,聲音幾近于咆哮:“我不管,此事我不同意,絕不同意!”
“住嘴!你怎麽可以這樣和族長說話?”
“族長這也是爲了大家好,你别犯渾,還不快給族長認錯!”
幾名随行而來的長老,望着失去理智的昂哥,像是第一次認識這人一般,紛紛皺眉呵斥起來。
“哈哈,道什麽歉?我說的難道有什麽不對?”
昂哥瞟了他們一眼,怒極反笑:“還有你們幾個老家夥,我看也是老糊塗了。”
“族長他不爲部落的傳承着想,你們也跟着亂來,果然,烏雲部就不該交到你們這群老東西手上。”
“大膽,再胡言亂語,仔細事後族規伺候!”
“目無尊卑,以下犯上,要不是這裏是戰場,我這會兒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幾名長老勃然大怒,好在他們分得清輕重,并沒有當場對昂哥施以懲罰。
隻可惜,昂哥并不領情,反而滿臉怨毒地嘲諷道:
“呵呵,你們也知道這是戰場,居然會被這姓楚的诓騙,真的傻到跟過來。”
“你們真以爲,憑着現在這點人馬,就能攻破這座堅固的黑虎寨?”
他嘴角的戲谑逐漸擴大:“知道裏面有多少人嗎?就算人家昨晚死了一批,依舊還是遠超我們。”
“一會人家反殺出來,隻怕都輪不到我被懲罰,你們自己就先被人剁成肉醬了,怕了沒?哈哈哈。”
“你!你還笑得出來,我烏雲部,怎麽會出了你這個敗類!”
幾名長老痛心疾首地大罵,一邊卻下意識觀察眼前的山寨,越看越是心驚。
這哪是臨時建築,分明就是一座防守嚴密,不畏刀劈斧斫的堡壘。
别說楚嬴他們這裏隻有三百來人,便是人數再多一倍的大楚正規軍來了,隻怕一時半會也難以攻破。
想到昂哥剛才的話,幾人臉上忍不住浮現出憂色。
剛想打退堂鼓,隻見楚嬴清了清嗓子,嘴角噙笑,慢悠悠從一旁踱步而出。
“諸位長老不必擔心,我既然請你們來觀戰,就不會讓你們受到一丁點傷害。”
他将視線挪到昂哥身上,道:“反倒是你們族中這位第一戰士,事到如今,你們應該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請問,他這樣一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屢教不改,嚴重動搖軍心,你們打算怎麽處置他?”
齊阿魯和幾名長老互相眼神交流一陣,連聲歎息。
最後,前者搖搖頭,微微躬身對楚嬴說道:
“我們商量了一下,我等今日初來駕到,并不了解個中情況……所以,昂哥的事,一切任憑楚公子處置。”
楚嬴不動聲色:“如果我想殺了他祭旗呢?”
昂哥和幾名長老都是臉色一變,齊阿魯沉默許久,最後繃着臉凝聲道:“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公子做主即可。”
“不,老東西,你們怎敢出賣我!你們不可以這樣,他憑什麽殺我,憑什麽……!”
再強大的戰士,面對死亡終究不能淡定。
昂哥就像一頭發狂的野獸,死死瞪着楚嬴,雙目充血發紅,一邊高聲咆哮,一邊拼命扭動身體想要撲上來。
無奈早有幾名炎煌衛得了崔肇示意,上前将他按住,當場鎮壓下去。
楚嬴淡淡掃了他一眼,道:“那就這麽定了。”
這個昂哥,三番五次和他作對,一看就是那種桀骜不馴,包藏野心的家夥。
留着這種人,非但不好收服,反而最後容易養虎爲患。
既然要接納烏雲部的人口,楚嬴自然要剔除,這個不安定的危險因素。
他之所以請烏雲部族長一行過來,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爲了讓他們看清此人,才好方便下手。
免得因爲一個小人,弄得雙方不歡而散。
“姓楚,你别得意,大不了老子先走一步。”
昂哥被鎮壓之後,仍舊不肯閉嘴,大肆嘲笑道:
“反正你們也攻不進去,等他們殺出來,你是和我一樣的下場,哈哈哈,老子在下面等着你!”
“等我?先學會唱千年等一回吧。”
楚嬴一臉戲谑的笑道:“你真以爲,我們拿這黑虎寨一點辦法沒有?”
“也好,那就在處刑之前,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看看我們是怎麽破城的……王大錘!”
楚嬴嗓音洪亮,最後這三個字一落,一陣馬蹄和車轱辘聲頓時從隊伍後面傳來。
聲音很沉悶,一路碾過來,像是拉着什麽極重的東西。
人群紛紛讓開通道,下一刻,三匹馬各自拉着鋼鐵鑄管結構的車輛出現。
六隻車轱辘中間,三根黝黑的炮管直指不遠處的大門,威風赫赫,直欲刺破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