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正旺。
近處熾熱的火光烘烤着昂哥,非但不覺溫暖,反而脊背上陣陣發寒。
眼看賽敏跟着段奎離開一會,回來後就對楚嬴大爲改觀,一種不祥的預感開始在他心頭萦繞。
情急之下,昂哥忽然出聲打斷兩人的交談:
“賽敏,你和他說那麽多幹嘛,這家夥來路不明,看着就不像好人,千萬不要上了他的當!”
“你别胡說,楚公子人很好,才不會騙人。”
賽敏糾正完,皺了皺眉,又對昂哥身後的烏雲部戰士訓斥道:“還有你們,誰讓你們聚過來的?”
“沒我的命令,誰敢對楚公子他們動一下手試試?都給我散了,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烏雲部衆人面面相觑,終究狩獵隊長比不過族長之女的權威,隻得悻悻散去。
這一下,徹底激怒了昂哥,毫不顧及對方感受地說道:
“賽敏,你難道被這小白臉給迷昏頭了,居然胳膊往外拐,幫着一個外人來欺負我?”
賽敏沒想到他會這麽露骨,強壓下怒氣道:
“什麽胳膊往外拐,我隻是不想你一錯再錯,害大家白白犧牲在這,不值得。”
“哼!你還說沒被這家夥迷住。”
昂哥根本不聽解釋,滿是揶揄的道:“難怪,無論我當初怎麽追求你,你都不接受,原來喜歡外面的野男人,胃口挺刁嘛……”
“你住口!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不客氣!”
賽敏再也控制不住,眼尾上挑,臉上瞬間罩上了一層寒霜。
昂哥沒有收斂,反而越發肆無忌憚:“怎麽,我說得難道不對?做得出來,就别怕人說。”
他忽然話鋒一轉,恨聲威脅道:“還有,别以爲你是族長的女兒,就能爲所欲爲。”
“今天這筆賬我記住了,他日等我做了族長,咱們再來好生清算!”
一般來說,按照烏雲部流傳百年的規矩,當過狩獵隊長的人,有很大機會将來會被推舉爲族長。
譬如賽敏的父親,年輕之時,就是一名狩獵隊長。
這也是昂哥一直這麽嚣張的原因。
年輕女子越發憤怒,咬着銀牙道:
“别做夢了,你戾氣這麽大,又缺乏穩重,真以爲族長是那麽好當的?”
“那又如何?像你爹那樣畏首畏尾,就能當好族長?”
昂哥再不掩飾自己的野望,面色兇狠地低聲咆哮:
“他老了,還有那些個長老,這些該死的老東西,也不知道還霸着位置幹嘛,他們早就該退位讓賢……”
賽敏小嘴微張,失神地望着他,眼中全是陌生。
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出言不遜之人,竟是和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同伴。
“看到了嗎,這才是他的真面目,現在,你還會阻止我對他進行處置嗎?”
耳畔傳來一道低聲詢問,賽敏被驚醒後,對着楚嬴歉然又無奈地笑道:
“恐怕不行,雖然我這會也很恨他,但他是我們族中最強大的戰士。”
“将他交出來的話,會讓烏雲部戰力大損,族中未必就會同意。”
“這簡單,你們歸順了我,還需要什麽戰力。”
楚嬴不以爲然,吩咐道:“記得明早盡快派人回去,将你爹和那些長老都請過來,一起看看。”
“看什麽?”
“看我們真正的實力。”
楚嬴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畢竟,要讓你們安心歸順,總得證明我有這個能力保護你們,不是嗎?”
賽敏嗯了聲,這話算是說到她心坎上了。
不過,楚嬴處處想得這麽周到,反而讓她有了新的疑惑,不禁問道:
“楚公子,我能問一下,你付出這麽多拉攏我們,難道不覺得吃虧嗎?”
“呃……這麽說吧,錢财方面的确吃虧,但你們投靠過來,卻可以解決我的一個難題。”
楚嬴坦白道:“隻是,這個難題我暫時不好說,但你放心,我不是那種過河拆橋之人。”
他擡手指了指身後的晁遜和崔肇等人,繼續說道:
“你們隻要跟了我,從此就是我的人,我會像對待他們一樣,對你們一視同仁。”
楚嬴沒有明說的部分,其實關系到他的私心。
按照朝廷的法規,像他這種坐擁一州封地的皇室宗親,可以破例擁有一定數量的私兵。
隻是衆所周知爲了國家穩定等原因,這個數量不會太多。
譬如楚嬴,撇開本地衛所的軍戶不說,真正可以建立的私兵名額,最多也不過五六百人。
這點軍隊,小打小鬧還行,想要成爲在朝堂上說得上話的一方諸侯,顯然還遠遠不夠的。
可是,一旦私軍名額突破限制,又容易造成皇帝和大臣們的猜忌,引火燒身。
所以,楚嬴才想出拉攏外族歸順這一招。
大楚朝廷曆來喜歡循規守舊。
對于歸順的外族勢力,到底會給多少好處,一般還真沒幾個人清楚。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譬如,在給一些口惠而實不至的東西方面,朝廷往往就出人意料的大方。
因爲這些外族絕大部分地處偏遠之地,帝國行政的觸手很難觸及得到。
所以,出于安全考慮,隻要人數尚可,朝廷一般都會允許他們自成一衛,還會賜予一大堆武官頭銜。
什麽指揮使、宣撫使、鎮撫使的,聽起來一個比一個拉風,實則并沒有什麽卵用。
除了名義上是大楚的附庸,其他方面,從前是什麽樣,如今還是什麽樣。
唯一的好處是,逢年過節,又或者實在揭不開鍋時向朝廷求助,朝廷多少都會有點表示。
看似雞肋,對于楚嬴來說,卻剛好可以利用。
隻要他成功收服烏雲部這些人,再以他們的名義上書朝廷,請求歸順封賞。
十有八九,烏雲部最後也會成爲一家獨立的衛所。
借着這個殼,楚嬴就可以突破私軍上限,相當于多出兩三千的名額,一旦有條件,就能大幅轉化爲實力。
就算被人發現,也可以推說,這是烏雲部的軍隊,和自己無關。
從而不必再擔心,會因觸犯朝廷規定而擔責,又或引發楚皇的猜忌。
正是因爲這裏面涉及一些禁忌,楚嬴才沒辦法向賽敏明言。
不過,賽敏已經被他的真誠打動,不打算深究,而是感激地點頭道:
“我相信楚公子,不過,還是希望能将昂哥暫扣,等明天我爹和長老他們來了之後,再作定奪?”
“可以。”
楚嬴應了聲,緩緩擡頭,望着南邊漆黑蒼茫的夜空,流露出一絲期待。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兩天時間已過,王大錘父子那邊,應該已經改造結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