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繁華街市,若不是知道這裏就是順城,管韬幾乎以爲回到了省城燕都。
“這裏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繁華了?走了半天,竟然連個乞丐流民都沒見着……”
這并不是管韬第一次來順城,方才急着見楚嬴,一行人行色匆匆,還不覺得。
此刻,從楚嬴的住所離開,得了空閑,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順城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短短時間……這怎麽可能?”
哪怕心中對楚嬴百般不爽,管韬也不得不承認,楚嬴治下的順城,确實比在周光吉和吳狼治下,強出太多倍。
“可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你能藐視總督大人的本錢!”
想到吳狼和周光吉,就想到關道成交代的任務,毫無疑問,這次談判失敗了。
他管韬走了那麽多地方,誰聽說他是燕雲總督的心腹,不得多給幾分面子?
唯獨這一次,在楚嬴面前碰了個灰頭土臉。
“可惡!區區皇家棄子,怎的如此無禮!竟敢無視總督大人,活該被攆到這種鬼地方……!”
管韬心中的怨念,傾盡五湖四海之水也難洗盡,越想越氣憤,不由握緊了雙拳。
這時,随行一名虞侯察言觀色,上前勸道:“主事大人,久氣傷身,你可要保重身體啊。”
左右望了望,又看了眼天色:“眼下不早了,我們今日的落腳之地都還沒着落。”
“落腳之地?”
管韬怔了怔,心中的怨念更大了。
老實說,他此行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以往不管他走到哪裏,當地官員,無不是提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了。
譬如這個時間,即将臨近中午,他早就被人請到某處雅苑,各種美婢舞姬,美酒佳肴輪番招待上了。
哪像現在,茶都還沒喝一口,就被楚嬴攆出來。
不安排筵席吃喝也就算了,連個住處都沒有,這分明是一天都不想讓自己在這多呆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管大人一陣怨天怨地之後,将腳一跺,甩袖做出一個決定:“随我去順城衙門。”
“好主意!大皇子不給面子,那就去找順城衙門,諒他們也不敢晾着咱們。”
又有一名虞侯拍手叫好。
“本官倒是希望他們能有這膽子,嘿嘿。”
管韬嘿嘿冷笑,眼下他正好有火沒地發,對方真要這般不開眼,那他也不會再客氣。
不過在他看來,順城衙門這麽做的可能性很小。
奈何,老天爺似乎聽到了他的話,于是選擇了成全他。
“人呢?人都到哪裏去了?”
一行人到了衙門,但見空空蕩蕩,四下無人,連鬼影子都碰不到一個。
找了半天,才在大門角落裏,尋到一個靠着牆打瞌睡的守門老役。
管韬上前将人踢醒,詢問原因,那老役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說道:
“回這位大人,人當然是都回家了。”
“回家了?怎麽可能?沒有人,萬一有人來告狀怎麽辦?”管韬覺得不可思議。
“那就推到明日,今日休沐,後堂隻留了一名吏員,專門負責記錄案子,大人要有事,隻管尋他去,小的對這個一竅不通。”
那老役慢騰騰爬起來,腦袋伸進值房看了眼漏壺,回頭叫道:
“喲,都快中午了,大人,今日夥房關張,小人得去街上糊弄一頓,若是沒其他事,小人就告辭了?”
“去吧去吧。”
管韬厭煩地揮揮手,待人走後,望着空曠的前庭,越想越窩火,胸中怒氣值噌噌往上竄。
休沐,好一個休沐!
遲不休息,早不休息,偏偏今天集體放假。
更可氣的是,明明自己一行剛才來的時候,衙門的人還都在。
這才一眨眼工夫,竟然就隻剩大貓小貓兩三隻。
不用說,主人不在,讓人安排夥食和住處,自然也就成了空想。
這順城上上下下,是存心要和自己過不去啊!
“大人,這下怎麽辦,要不,我們先出去吃了飯,再回來從長計議?”
有人剛提議,就被管韬怒聲否決:“還吃什麽吃,氣都氣飽了,我們這會兒要是灰溜溜退走,指不定得被多少人笑話。”
“那大人……我們該怎麽做?”
“去後堂,不給他們一點顔色看看,還真以爲我管韬是好相與的!”
管韬帶着人,果真在後堂尋到一名留守的吏員,正埋首案牍。
此人十分年輕,也就二十出頭,嘴上沒毛,自然不被管韬放在眼裏。
“你叫什麽名字?可知道檔房鑰匙在何處?”
“你是……”年輕吏員眼中透着警惕。
“這位是按察司的主事大人,管大人,上午還來過衙門,見過你們那位蘇先生!”
不等管韬開口,一旁的虞侯已經搶先替他介紹,并摸出一枚腰牌表明來曆。
“原來是主事大人!”
年輕吏員連忙起身行禮,露出見到大人物時,誠惶誠恐的樣子。
“嗯?”
管韬微微颔首,看着他不說話。
年輕吏員一下反應過來,忙拱手道:“卑職金恩,新進衙門爲吏,方才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人見諒。”
沒錯,此人正是金麗館老闆娘的義弟,金恩。
上次他在應對狼牙寨一役中,立了大功,顯示出了老練沉穩的一面。
楚嬴欣賞他的才能,事後曾詢問金姨,可否讓他爲自己效力。
兩姐弟後來一番商量,覺得金恩脫離了山寨,年紀又不小了,也是時候謀一份正當的差事。
于是,便答應了楚嬴招攬。
如今,此人出現在這裏,不出意外,應該是被楚嬴安排來鍛煉的。
至于衙門集體休沐,蘇立爲何會單單将他留下,那就沒人知道原因了。
對于金恩的自我介紹,管韬直接忽視,道:“本官問的是這個嗎?本官是問你,檔房鑰匙在哪?”
金恩也不惱怒,小心問道:“不知大人要檔房鑰匙幹嗎?”
“事關機密,本官爲何要告訴你?”
管韬将臉一闆:“别給我說你不知道,衙門各班鑰匙,向來不準帶出去!”
果然,在他的逼迫下,金恩沒敢隐瞞,将檔房鑰匙交了出來。
管韬又叫金恩帶路進入檔房,打開房門,吩咐随行的虞侯:“找到近期的賬本,統統給我搬出來!”
四名虞侯對視一眼,目光了然,不愧是主事大人,連這種辦法都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