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他的強烈要求下,郝富貴半道改了方向。
一行人沒有回船上,而是在鎮上找了家還算不錯的客棧歇腳。
沒有波濤伴随入眠,楚嬴總算睡了個好覺。
一覺之後,神清氣足,唯一遺憾的就是,昨晚沒能讓秋蘭得償所願。
“别難過,本宮答應你,下次……下次再遇到坊主,本宮直接亮明身份,看她敢不讓我們上船!”
楚嬴在秋蘭的伺候下穿戴完畢,發現她從進屋到現在,神情一直恍恍惚惚。
還以爲她在爲昨晚的事耿耿于懷,于是開口好生安慰起來。
隻是。
“奴婢爲什麽要難過?”
秋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擡眼奇怪地看着他。
“沒能進仙鶴畫舫,你不難過?”楚嬴略微驚訝。
“确實有點遺憾,不過,奴婢竟然親眼見到了傳說中的坊主,天下三姝之一,真是不虛此行!”
秋蘭抑制不住激動,對楚嬴道:“殿下不知道,奴婢昨晚興奮得一夜睡不着,直到剛才,還覺得跟做夢一樣。”
呃……楚嬴忍不住嗤道:“見一面就做夢一樣,讓她當面給你彈一曲,你還不得飄飄欲仙啊?”
“奴婢倒是想,可惜,這得看殿下的本事,譬如說昨晚……”小侍女翻起半個白眼,搖頭歎口氣。
這是在怪我不給力?楚嬴傲氣上來了:“本宮說了,下次就讓她彈,下次一定!”
“沒有下次,下次我們都回順城了。”
“那本宮就讓她去順城。”
“殿下,麻煩你擡頭往東邊天上看看,看到了嗎?”
“一輪東升的旭日?”
“是啊,太陽都出來了,殿下卻還沒睡醒呢。”小侍女再次幽幽一歎,端起臉盆走了出去。
“……”
楚嬴覺得胸口中了一箭。
還以爲女杠精轉了性,防不勝防,防不勝防啊!
……
小鎮繁華,街上經營的食肆自也不少,然而若論風味品質,三鮮樓絕對算得上其中翹楚。
譬如楚嬴他們,昨天隻吃了一次,今日便成了回頭客。
“這三鮮樓生意好,今日又逢春祭正日,隻怕客人會比昨天還多,還好我們起得早,一會兒吃完還有正事要忙……”
趁着離開客棧之際,楚嬴将下屬聚齊,仔細交代了一遍今日的安排。
今天是春祭的最後一天,也就是祭祀的正日。
大楚上下曆來喜歡循舊,按照往年的慣例,一到春祭正日,順州和東薊府兩地的大小官員,就會聚首一堂。
于後土宮,率領百姓,一起祭祀禱告,祈求土神保佑。
楚嬴作爲順州的掌舵者,也是大會最重要的參與者,今日肯定是不能缺席的。
所以,一會兒吃完早飯,他們一行就得回到大船上。
按照計劃,蘇立率領的後續隊伍,會在今天中午之前抵達三河鎮。
回到船上,才好方便對方第一時間找到他們。
楚嬴早就想好了,趁着距離中午祭祀還有段時間,和蘇立再溝通一下細節,免得到時候出現什麽纰漏。
奈何世上之事,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到了三鮮樓之後,楚嬴才發現了,自己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
偌大的早點鋪子,早已賓客滿座,樓上樓下擠得水洩不通,問了下夥計,連一張空桌都沒有。
“算了,換一家吧。”
今天不像前兩日那般悠閑,楚嬴可沒工夫等下去。
一行人剛走到門口,樓上忽然沖下來一名女子,在背後邊跑邊喊:“楚公子,秋蘭姑娘!”
“咦,你不是坊主身邊那個……那個……”
楚嬴轉身,認出了是默韻身邊的丫鬟,一時卻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回楚公子,奴婢叫鈴兒。”
“哦,對,鈴兒姑娘。”
楚嬴總算回憶起來,視線越過年輕丫鬟,朝着二樓上張望,一邊問道:
“看你在這,莫不是,默大家就在樓上?”
“小姐不在這裏,奴婢是奉小姐之命,特意在這裏等候公子駕臨。”
和昨晚不同,丫鬟鈴兒此刻的态度要客氣很多,邊回話,邊将手伸進袖籠。
“哦,這麽說她猜到我們會來這吃飯?你家小姐還真是心思細膩,料事如神啊。”
楚嬴并不感到意外,默韻是天下三姝中,背景最弱的一個,不知引得多少人垂涎。
若是沒點眼力和心智,恐怕早就淪爲他人的玩物,也達不到如今的高度。
這一點,楚嬴在昨日初次見面之時,就已經有所領教。
此女擅長識人之術,習慣借力打力,挑動外部勢力相互争鬥,從而保全自己。
也隻有秋蘭那種先入爲主的‘腦殘粉’,才會覺得對方善良單純,是不惹塵埃的仙女。
事實上,别看她待人接物溫和有禮,又是弱質女流,和這種人打交道,尤其需要多留一個心眼。
如若不然,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人給賣了。
楚嬴對此深以爲然,感慨過後,又略帶戲谑地對丫鬟鈴兒說道:
“你家小姐還料到什麽?不會是又有什麽事,想要找在下幫忙吧?”
“不是的。”年輕丫鬟急忙從袖中取出一封請柬,雙手交給楚嬴,“小姐讓奴婢将這個交給楚公子,希望公子能上舫一叙。”
請柬制作精美,紙質優良,淡藍的底色之上,印有仙女騎鶴手彈琵琶的祥瑞圖案。
邊上同樣印着一行小詩:
仙音一縷天上來,繞梁三日猶不絕。
下方落款:天音坊。
楚嬴将請柬拿在手中,審視了幾秒,擡眼嗤道:“這難道就是天音坊的請柬……該不會隻有持有這個,才能進你們仙鶴畫舫吧?”
“正是,好叫公子知道,此請柬乃我天音坊特制,一年最多送出百餘張,還請公子珍惜。”
一年百餘張請柬,換算成天數,相當于每三天接待一人。
看似很頻繁,然而可别忘了,畫舫接客,大多時候都是成群結隊,單獨接待一人的情況少得可憐。
所以,這百餘個名額,看起來多,其實用不了幾次,就會消耗一空。
如此看來,能獲得一封請柬,得到坊主正式邀請,确實是值得珍惜和炫耀的事。
奈何楚嬴卻沒心思關注這個,此刻他的腦子裏,在思考另一件事。
昨晚對方還拒絕得那麽堅決,結果才一晚上,就派人來蹲守送請柬,前後轉變太大,簡直匪夷所思。
這船,上,還是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