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幅極好的靜谧和煦的春日畫卷,卻因爲小豆丁實在不堪入目的睡姿,徹底破壞了畫面的意境。
王小蠻蜷縮着身子,懷裏抱着一截用作枕頭的木頭。
圓圓的、還是嬰兒肥的下巴耷拉在上面,整張臉就像一坨攤開的果凍,綿綿軟軟,看起來充滿了彈性。
她的嘴巴翕張着,嘴角上翹,不時發出一兩聲嬌憨的笑,似乎夢到什麽極美妙的事。
一串長長的晶瑩從嘴角一側牽出,仿佛小蛇一般纏繞了木頭好幾圈。
流口水能流成這種高難度技巧,也不知道她睡夢裏轉了多少個圈圈。
偶爾頭頂有杏花落下,砸在女童小麥色的圓臉上,頂多睫毛顫動幾下,複又睡得十分香甜。
“呼呼……”
楚嬴走到杏花樹下,望着茵茵綠草上五六歲模樣的女童,忍不住笑起來,輕聲喚道:
“王小蠻,起床了,再睡得着涼了。”
“唔……”
小豆丁掙開慵懶的眼睛,迷迷糊糊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撓了撓腮幫,翻個身繼續睡覺。
“……”
楚嬴扯了扯嘴角,撩開下擺蹲下,用手捏了捏她包子般肥嘟嘟的小臉:
“起床了,聽見沒?”
小豆丁拍了下他的手,仍舊酣睡。
楚嬴揉了揉眉心,突然加大分貝:“不好了!王小蠻,你娘來了,手裏還抓了一根荊條!”
這一招堪稱神技。
“哇啊!娘,别打我!小蠻錯了,下次再也不敢偷抹你的脂粉,穿你的鞋子,劃破你的衣裙……”
王小蠻就像語音觸發一般,忽然睜開眼睛從地上坐起來。
縮脖,抱頭,撇嘴,閉眼,擠出兩滴眼淚……所有動作一氣呵成,一邊大秀慫技,一邊竹筒倒豆子般承認自己的“累累罪行”。
小豆丁等了半天,預想中的打罵一樣也沒來,不由疑惑地睜開眼睛。
她的雙手依舊抱着腦袋,兩隻烏溜溜大眼睛左右轉動,小心翼翼暗中觀察。
“哎喲。”
小豆丁忽然痛呼一聲,忙雙手下移,護住額頭,擡頭委屈巴巴地望向打自己闆栗的人,怔了怔:“大殿下?!”
過了一會兒,又緊張地四下張望。
“别看了,你娘不在這裏。”楚嬴隻覺得好笑。
“是嗎,那太好了。”王小蠻臉上溢出笑容,一骨碌爬起來,望了望不遠處的火堆了,問那幫孩子,“二蛋,你們火燒了多久了?”
“已經燒很久了。”
個子最高,看起來十歲出頭的男孩,抓着頭皮皺眉看着小豆丁,“王小蠻,我們按照你說的方法,咋還見不到金子咧?”
“那我哪知道,都是秀珠姐姐告訴我的,燒不出金子,你去問她呗。”
王小蠻說完低頭四下搜尋,找了一截長長的樹枝握在手裏。
一旁的楚嬴看着她奇奇怪怪的舉動,對于她剛才的話感到奇怪,忍不住問道:
“小蠻,你說是王秀珠姑娘告訴你,石頭裏可以燒出金子?”
“是啊。”
王小蠻一邊點頭承認,一邊拿樹枝在地上戳幾下,頗爲滿意的樣子:“秀珠姐姐說,這還是殿下你教的。”
“本宮教她石頭裏燒金子?”
楚嬴一臉莫名奇妙:“不是吧,怎麽本宮不記得有教過她這個?”
“教過的。”
小豆丁擡頭望着他,無比肯定的語氣:“秀珠姐姐說,殿下教她的那個化……化什麽來着,可以點石成金。”
“那叫化學。”
“沒錯,就是那個化學,我聽秀珠姐姐說,化學不是用到火,就是用到水。”
王小蠻給出自己的理解:“比如點石成金,一聽就是點燃石頭煉成金子,肯定是用火燒啊。”
“點石成金,就是點燃石頭煉金子?”
天才的思維就是這般天馬行空的嗎?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楚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中湧起老父親的關愛。
“聽着,小蠻,點石成金确實沒錯,不過,用火燒卻是錯了……”
他一邊糾正小豆丁的錯誤,一邊暗自思忖。
是時候找王大錘商量一下,挑個日子,讓小豆丁拜入自己門下,學習正統的現代知識。
好好的一顆苗子,可不能長歪了啊。
“我覺得火燒也不錯啊。”
小豆丁歪着圓圓的腦袋,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錯了,要煉金子,不能用火燒,而是先粉碎……”
楚嬴語重心長講述着,豈料,王小蠻聽也不聽,徑直走向火堆,嘴裏還不忘反駁:“可我一開始并不是爲了煉金子啊。”
到了火堆跟前,用樹枝扒開木炭,在底下沙地裏一陣扒拉,竟連續扒出十五六枚鹌鹑蛋大小的鳥蛋。
小豆丁對着這堆烤熟的鳥蛋使勁嗅了嗅鼻子,分外滿意,嘴角又挂着一絲晶瑩。
急不可耐用手一碰,又嘶的一聲燙得縮回來。
她飛快四處瞧瞧,薅了幾片草葉做成兜兜,将鳥蛋盡數扒拉進去,心滿意足地捧在懷裏。
她轉身走回來,沾滿草灰的小臉笑得十分開心,獻寶一般往前一遞:“殿下,你要吃鳥蛋麽?”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隻能吃一枚。”
所以你撺掇一幫孩子生火,并不是爲了點石成金,隻是爲了幫自己烤鳥蛋?
楚嬴望着人小鬼大的小豆丁,嘴角微抽,毅然擺手拒絕:“不用了,女的才會喜歡吃鳥蛋,正常男人誰會吃那種玩意。”
“那……尼們男銀嘁什麽?”
王小蠻剝了一枚鳥蛋放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問道。
“我們都吃海鮮。”
“海鮮是什麽?”
“海鮮就是……”
楚嬴怔了怔,心想怎麽能禍害小姑娘呢?
遂伸手按住她的腦袋,一本正經道:“小孩子問那麽多幹嘛,以後你就會明白,海鮮這行水太深,一般人……”
還沒說完,就被小豆丁扯住袖子,噎得直翻白眼:“我要喝海鮮……水,水!”
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