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嬴皺了皺眉,從蘇立身上感受到久違的焦慮和惆怅:“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問題?”
“問題恐怕有些嚴重。”
蘇立并不隐瞞,抓起一冊賬本,将核算結果展示給楚嬴看:
“殿下請看,之前一個多月,光是爲了對付吳狼,訓練,武器,建造工坊,還有平抑糧價……我們已經花出去上萬兩銀子。”
“加上和三大家族合作取消,鐵皮爐的生意又停了,本就沒什麽進項,還得兼顧礦場上千名工人的生計,早已是入不敷出。”
他說到最後,忍不住再次歎氣:“眼下即将開春,又多出兩萬多畝軍田需要雇人開墾,還要添置農具,購買種子……這些都是一大筆開銷,要實現殿下的宏願,隻怕遙遙無期。”
“這的确是個大問題。”
楚嬴并不回避,颔首沉吟道:“不過,本宮已經在想辦法開源,而且,第一批精鹽即将生産出來。”
“稍後鐵皮爐的生意,也會交給王琦重新啓動,相信目前的困境很快就會過去。”
說到這,他又開始意難平:“隻怪本宮那日手速太快,若是那一刀沒砍實,說不定就能吓出吳狼的五萬兩,如此,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他頓了頓,搖頭懊惱地一聲長歎:“哎,都是單身太久惹的禍。”
崔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手速太快和單身有什麽關系,忽又想到一件事,皺眉道:
“殿下說的開源之法,想來應該不差,不過,遠水終究救不了近火,可别忘了,咱們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一大筆銀子。”
“何事?”
“殿下大宴順城百姓三天,如今三天已過,這筆錢少說也得好幾千兩,總不可能賴賬吧?”
“賴賬?本宮看起來像是那般不要臉皮的人嗎?”
楚嬴往門外張望了幾下,回頭對蘇立小聲道:
“你說,本宮若是現在派人去将那些告示統統撕掉,毀滅證據,應該還來得及吧?”
“……”
蘇立臉上表情分外精彩,良久,才讷讷開口:“難道,殿下一開始就沒打算付賬?”
“呵呵,這話說得,誰說請客的人,就一定得付賬?”
楚嬴故作神秘一笑,讓蘇立越發困惑,正想問個明白,卻見楚嬴收斂笑意,直接轉移了話題:
“行了,開個玩笑而已,賬肯定是會付的,用不着你操心,現在本宮這裏,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辦。”
沒等蘇立開口,他接着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以前是工部給事中,應該熟悉朝廷律法吧?”
“《刑書》、《大诰》、《楚律疏議》,這些都尚還記得十之七八,殿下問這個幹嗎?”蘇立不解地應道。
“這麽說,處理一些地方上的訴訟官司,應該沒問題了?”
不愧是學霸……楚嬴努力回憶一下,壓根就不了解這些刑律的任何一條。
“這個應該不難。”
“好,這些賬暫時不管了,反正也找不出那五萬兩,還是發揮你的專長要緊。”
楚嬴對此很滿意,大手一揮,趕緊将事情拍闆下來。
“……”
蘇立神情越發茫然,完全不知道他葫蘆裏在賣什麽藥。
……
三大家族,陳家會客廳。
不愧是順城有名的大戶人家,眼下春寒退卻,天氣已經漸次回暖,屋内卻依舊支着火盆,裏面燒的也是果木香的木炭。
隻是,任憑炭火燒得再旺,屋内再如何溫暖如春,獨坐在上首的陳嘯林,依舊從裏到外感覺到一股寒意。
并非他患了傷風感冒,以至體寒發冷。
一切的緣由,都是來自下首端坐的三個不速之客。
一個面白無須的矮胖男子,一個精悍強壯的大塊頭,還有一個書生打扮的文弱少年。
其中尤以那少年生得最爲醒目,面若敷粉,眼似桃花,光潔如玉的臉頰線條細膩而柔美。
完全有别于一般男子的硬朗,反倒多了一股陰柔之美。
就連陳嘯林這個久經花叢的老手,也從未見過這般容貌與氣質雙絕的少年。
對方方才登門之時,他一直控制不住地偷偷一看再看。
直到少年厭嫌地蹙起細眉,那個面白無須的胖子伺機通報來曆,才讓他栗然驚醒。
這三個他連一個都不認識的人,竟是大皇子派來的。
對陳家大少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
作爲順城三大家族之一,又是吳狼的附庸,陳家很早就與楚嬴結下梁子。
前不久礦場事件,陳家才被楚嬴以欠債還錢爲借口,強行奪走了至少一半的店鋪,可謂損失慘重。
這才過了幾日,對方竟然又派人上門了。
大皇子又想幹什麽?
這可如何是好?
如今吳狼已死,無法燒紙,整個順城已是楚嬴一家獨大。
畏懼于楚嬴的權勢,加上陳嘯林還算有自知之明,深知這種場面,自己一個二代纨绔無論如何也做不了主。
于是,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他爹陳福安。
陳福安也是個老奸巨猾的,并沒有第一時間出面,而是囑托兒子出去接客,暫時穩住三人。
然後,又以同樣的速度,派人将另外兩大家主,鄭隆和鄒赉從後門請進府中,一同商量應對之策。
“來者不善啊!”
三人經過一番交談,很快得出一緻結論。
之前吳狼還在的時候,楚嬴就敢公然搶奪他們的産業。
如今吳狼已死,楚嬴幾乎無人能夠鉗制,隻怕更加不會對他們假以辭色。
盡管當時接到吳狼死訊時,三人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一幕發生,并且連日都在着手轉移财産。
然而,家大業大兼之根深蒂固,短時間内想要處理完這些,又談何容易?
“沒想到,那小子出手會這麽快,原以爲吳千戶的餘黨能拖住他……這下我們想跑都難了,必須得想個對策才行。”
陳福安皺眉看着另外兩人。
他本是三人中最有心機的一個,卻沒想到陳家首當其沖成了人家的第一目标。
心煩意亂之下,一時竟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
倒是腦子最爲遲鈍的鄒赉,這時反而看得明白:
“還想什麽對策,直接收買不就行了,最好讓他們回去還能幫我們拖上幾日,到時你我三家遠走高飛,他大皇子再厲害又能如何?”
“這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其他兩人對視一眼,鄭隆複又皺起眉頭:“不過,該如何收買?”
“自古收買人心,無外乎金銀和美色,那小子慣會營生,應該不缺銀子,用錢收買這三人怕是不會容易。”
經過鄒赉這一提醒,陳福安腦子反倒清醒起來,自以爲得計地推敲道:
“所以,我們從美色這方面下手,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鄭隆半信半疑:“美色?真能成嗎?”
“放心吧,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更何況,這三人皆是男子,年齡最大的也才三十多歲,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看到熟透的美人,又如何把持得住?”
陳福安臉上露出過來人的暧昧和得意:“說來也是運氣,我最近恰好,從燕都的鴛鴦樓新納了一房小妾……”
“鴛鴦樓?嘿嘿……好地方啊,聽說那裏面的女子,一個個都騷媚入骨,勾人得很,妙極,果真妙極!”
後堂内,傳出三人狼狽爲奸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