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在年輕皇子身上。
二十出頭的容貌，還殘留着少年的稚嫩，自信的唇角，也給人一種輕佻的感覺。
所謂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本就是天方夜譚的話語，又是從一個稚氣未脫的年輕人嘴裏說出來，難免讓人心中生出不踏實的懷疑念頭。
蘇立試探着問道：“能請殿下簡略說一下嗎？”
“很簡單，七個字——有錢能使鬼推磨。”
楚嬴說完看着周光吉，上前咧嘴一笑：“周大人，衙門監牢裏，應該不缺死囚吧？”
周光吉不明白他是何意，惶恐之下，下意識點了點頭：“有是有，還不少……”
“不少，那就更好了。”
楚嬴沒等他說完，又轉過身，将所有人召集到跟前，認真說道：“時間有限，本宮長話短說，本宮有一招後手，需要你們配合，成敗在此一舉……”
……
北國的一場倒春寒，帶來了連續兩日的風雪。
雖然沒有一個多月前下雪那般豪邁壯觀，連綿的細雪，仍舊在大地上鋪了不薄不厚的一層。
街道中，陋巷裏，屋頂上，井欄旁……到處都是雪花裝點的純白世界。
于是，大片單調的白色中，一串串延伸到西街盡頭的殷紅，就顯得尤其刺眼。
“咦，怎麽流了這麽多血，是不是有人受傷了？”
“你不知道，剛才有一夥衛所的從衙門逃出來，個個身上帶血，這血就是他們流的。”
“衛所的人？嘶……難不成吳千戶和周大人鬧翻了，不然咋會刀兵相見？”
“噓……這種神仙打架的事，你我還是少談論，不過看樣子，順城是越來越不太平了……”
順城的兩座大山，曆來都相安無事，如今忽然就拼得你死我活，立刻引爆成一個大新聞。
起先隻是衙門附近的百姓，聽到動靜後跑出來圍觀。
接着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在大街上，對着地上的鮮血指指點點，議論不停。
短短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迅速擴散。
風還在吹，雪也一直在下，然而縱然如此嚴寒的天氣，依舊擋不住吃瓜群衆的熱情。
這條并不算長的街道兩側，此刻，竟已彙聚了上千人。
一雙眼睛透過門縫，将外間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随後轉身離開，向大堂内的楚嬴彙報。
“時機已到，大錘那邊應該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将人押上來。”
楚嬴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杯，心中默算片刻，起身整理一下衣襟，将視線投向大堂一側。
一個披頭散發，看不清面目的囚犯，被幾名衙役從通道裏押出來，出現在楚嬴的視野裏。
此人身形魁梧，被一根小指粗的牛筋繩死死綁着，渾身散發出兇殘暴戾的氣息。
“唔唔唔……！”
面對滿堂的人，這死囚絲毫不怵，甚至在看到周光吉和李泰之後，立刻就被激怒，咆哮着想要撲上去。
無奈嘴裏被塞了東西，難以發聲，又被好幾名衙役一起死死按住，掙紮一陣，終究沒能得逞。
“不錯，身高、外形、氣勢都很像。”
楚嬴無視對方的兇威，仔細打量幾眼，轉而問李泰：“此人犯了什麽罪？”
“回殿下，此人乃是一名悍匪，殺人擄掠無惡不作，甚至有幾名幼女也糟蹋在他手中，可謂人神共憤。”
李泰躬身遞上一冊卷宗：“目前，他的案子已經審結，定爲死罪，隻等刑部批複便可行刑……”
“不用看了，就他了，把衣服給他換上。”
對于糟踐幼女的犯人，楚嬴從來不會有任何憐憫，連卷宗都懶得核對，指着案上一套半新不舊的軍官服下達命令。
幾分鍾之後。
在無數吃瓜群衆的圍觀中，朱紅大門轟然大開。
兩列長長的隊伍從衙門中魚貫而出，向街道兩側雁陣散開，将圍觀的百姓分隔在七八丈開外。
這個距離，足夠他們看清楚場中的一切，卻又剛好看不太清人的面目。
“剛剛才和衛所的兵殺過一場，這會兒又擺這麽大陣仗，這是要幹什麽？”
人們的胃口被高高吊起，越來越多的人聞訊而來，擠在兩側想要看個究竟。
這時，楚嬴在一群人的拱衛下走出來。
周光吉、李泰、崔肇、蘇立等人，一個個面色沉凝，仿佛遭遇了什麽重大變故。
在他們身後，則是那名換了衣服的死囚，被一群衙役押着最後走出來。
盡管是最後一個出場，但，作爲唯一被押解的犯人，這名死囚無疑是楚嬴之外，最引人注意的一個。
尤其是他那身守禦所軍官的服裝，當場引發部分人的聯想。
“這衣服我認得，隻有衛所百戶以上的軍官才能穿，這人難道是吳千戶的屬下？還是就是他本人？”
“咦，這身形……我曾經見過吳千戶幾次，此人看起來和他幾乎一模一樣，不會真是吳千戶吧？”
“别說，還真越看越像，我明白了，剛才那些逃跑的軍人，是被故意放走的，反正大魚已經抓到了。”
“沒錯，這人就是吳千戶，沒想到，他竟被大皇子殿下抓住了，天啊……”
這死囚當然不是吳狼，可惜他的嘴被堵住，無法站出來表明真正的身份。
再者，這些吃瓜群衆之中，早就被楚嬴事先安排了一群托偷偷混入。
在這些人一口一個吳千戶的引導下，那些原本沒看清死囚長相的人，也開始逐漸相信，這個被抓的就是吳狼本人。
然而，依舊有部分理智的人表示懷疑。
楚嬴對此早有預料，解決這個的最好辦法，就是他親自下場，一語定乾坤。
“各位順城的鄉親父老，本宮聽到了你們的議論，沒錯，此人就是順城所千戶，吳狼！”
楚嬴淩厲的目光掃過全場，指着死囚一臉恨意地大聲宣告：
“此人身爲千戶，爲了一己私欲，竟敢忤逆犯上，公然帶人襲殺本宮，幸得本宮屬下本領高強，才沒能讓他奸計得逞，反而将其本人擒獲。”
眼看更多人信以爲真，楚嬴繼續忽悠：“本宮來順城已有三月，深知此獠爲禍一方，殘暴生民，順城百姓，無不苦其久矣。”
“所以，本宮今日大開衙門，就是要和大家一起，于青天之下共誅此獠，與民同賀！”
凜然之聲在長街兩側回蕩，下一刻，無數歡呼潮水般轟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