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外乎是對楚皇的各種歌功頌德,内容空乏,華而不實。
然而,無論是宋居然,還是在場其他文臣都不得不承認,若單論文才,這首詩确實給人一種驚豔的感覺。
再加上,楚喆太子身份的加持,一首吟罷,立刻赢得滿堂喝彩。
“好!用詞绮麗,氣勢恢宏,殿下此詩當爲上品。”
“何止,便是比起大皇子那半阙吟雪詩,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惜,若是那日論學大會有殿下在場,結果勢必不是現在這般不堪……”
面對一衆大臣的吹捧,楚喆滿面春風地擺着手:
“哪裏哪裏,諸位過譽了,本宮有自知之明,和大皇子那半阙吟雪詩比起來,本宮這個還是略有差距。”
“好就是好,你也用不着這般謙虛。”
楚皇罕見露出一縷贊許,忽又話鋒一轉:“不過,你既奉旨出巡,當以政務爲重,以後這種無關緊要之事,還是少做爲妙。”
“父皇教訓的是,其實兒臣也覺得,吟詩誦詞,賣弄學問,過于輕浮,于國于家全無益處。
“和治國理政,造福天下百姓的正事比起來,終究不過是微末小道罷了。
楚喆說完扭頭看向宋居然,笑呵呵地道:“東瀾世子,你我同爲一國儲君,不知可同意本宮這番話?”
來了啊……宋居然心中一陣苦笑。
楚喆這話看似在詢問他的意見,實則卻是諷刺他不務正業。
然而,無論是身爲下臣的尴尬地位,還是爲了避免今後的麻煩,宋居然都隻能強行咽下這口氣。
深吸口氣,拱手回應:“太子殿下說的極是,今日臣臨朝觀摩,可謂受益匪淺。
“不僅學到了殿下治國理政的本領,還見識到了殿下非凡的文采,殿下大才,臣遠不及也。”
聽到宋居然自認不如,楚喆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難得贊揚了一句:
“世子說笑了,那日論才大會,你以一敵衆,六勝一平,可見才學也并不比本宮差多少吧?”
“殿下才是過謙了,說來慚愧,聽了殿下方才一席話,臣才認識到自己已經荒廢多年正事,又哪來的資格和殿下比較?”
宋居然不惜自貶,隻求早點結束對方的針對,他真的受夠了大楚這幫君臣的虛僞面目。
話音剛落,剛才那名叫盧侍郎的官員便哈哈笑起來:
“陛下,連東瀾世子都這麽說,可見太子殿下此次出巡确實功績斐然,臣請陛下,給與殿下嘉獎,以爲後來者的典範。”
“是啊,此次淮陰瘟疫能夠解決,全賴殿下用人有方,臣也覺得應該重獎殿下。”
“臣附議。”
一群官員接二連三站出來,紛紛力挺楚喆。
眼看太子大勢已成,始終表情溫和的二皇子,悄悄給手下的大臣使眼色,示意他們别再輕舉妄動。
這兩年他倆一直明裏暗裏的較勁,互有勝負。
今天楚喆準備充分,赢了這句,下次被他找到機會,未必就沒有機會再扳回來。
盡管如此,終究還是有點不甘心。
隻能感歎太子運氣太好,那麽多名醫都對付不了的瘟疫,竟然被他的兩個手下給解決了。
二皇子楚钰不禁想道,若丁禦史和劉院判二人都是自己的人,那該多好啊!
隻是很快他就會意識到,他的這個想法,到底錯得有多離譜。
眼看這麽多人爲太子請功,本還維持着些許贊賞之色的楚皇,竟收斂笑容,連同聲音一起沉下來:
“行了,太子是立下了一些功勞,可也用不着你們一個個全都爲他請功。
“還是說,你們覺得,朕連基本的賞罰分明都做不到?”
衆人沒料到這當口也會被楚皇敲打,無不面露惶恐連呼不敢,繼而彎下腰請罪。
“不敢就好,朕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有些事,用不着别人來教朕怎麽做。”
楚皇說話時,若有深意地看着太子,直到楚喆承受不住壓力低下頭,才又緩緩道:
“太子,朕剛才問你想要什麽賞賜,可想好了?”
“父皇,這些不過是兒臣分内之事,兒臣豈敢要求……”
楚喆話還沒說完,就被楚皇打斷:“你不用跟朕來這套,君無戲言,朕既然開了口,就允許你提要求。”
“那,兒臣就先謝過父皇的恩德。”
楚喆大喜,心說不枉自己一番心血,總算獲得了回報,當即上前請求道:
“回父皇,兒臣聽說冀州按察使前不久告老還鄉,目前這個職位一直懸而未決。
“兒臣鬥膽,想向父皇保舉冀州按察副使徐延,由他出任這個職位。”
“徐延?你看好他?”楚皇不置可否,“說說原因。”
楚喆早就有所準備,順勢答道:“很簡單,徐延此人不僅處事穩重謹慎,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
“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就已在冀州任職多年,熟悉當地的情況,由他出任按察使一職,再合适不過。”
他話說完後,還沒等楚皇作出決斷,一名二皇子一系的大臣當場跳出來:
“臣反對!陛下,太子殿下所謂的徐延處事穩重謹慎,不過是對其能力平平的粉飾。
“況且,朝中誰不知道,徐延和太子殿下過往密切,若由他出任冀州按察使,隻怕難以服衆。”
“胡說八道!什麽叫難以服衆?”
楚喆冷眼看着那個大臣,替自己辯駁:“自古舉賢不避親,本宮舉薦徐延,也是看重他一心爲朝廷效力的忠心,可沒有半點自己的私心。”
“呵呵,有沒有私心,殿下應該比臣更清楚。”那大臣語帶譏諷。
“哼!這不過都是你的憑空想象,有本事,就拿出實質的證據,你有嗎?”楚喆反将一軍。
“這……”那大臣還真被問住了,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看樣子是沒有了?那你憑什麽反對?就憑捕風捉影嗎?”
楚喆連續發問,露出勝利者的得意姿态,随後對着楚皇一臉誠懇道:
“父皇明鑒,兒臣确實一心想爲我大楚再添棟梁,希望父皇能認真考慮,給徐副使一個展示才能的機會。”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朕雖答應你可以提要求,但按察使一職關系重大,此事,且容朕再考慮考慮……”
盡管楚皇并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但楚喆深谙他言出必諾的自負性格。
所以,這事八成是穩了。
一場朝會,不僅踩下風頭正勁的楚嬴和宋居然兩人,還抗住對手的攻讦,扶持上位一名自己人。
如此豐碩的戰果,換作任何一人怕是也難以平靜,太子内心自是無限得意。
然而,就在他翹首以待楚皇宣布結果之時,一名太監忽然出現在大殿門口,小心翼翼道:
“陛下,通政司那邊送來一封奏疏,是江南省監察禦史的三百裏加急!”
“江南省?快給朕取來!”
江南熟,天下足……江南省可是大楚經濟命脈所在,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引起大楚君臣的重視。
很快,劉允便将文書取來交到楚皇手中。
楚皇取出信件,剛讀了幾句,便已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