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文昌街一家詩社外,響起陣陣梆子聲。
“大夥都來看看啊,我大楚文壇又出新星!
“四皇子一首元夕佳作,天成妙筆,有大師氣象,定當光耀千古,就連東瀾太子也大爲歎服,自歎弗如。”
“此番四皇子爲了我大楚文壇增光,身爲大楚文人,我等當爲敬賀,宣諸四方……”
在詩社老闆的賣力宣傳下,無數‘知音’彙聚而來。
“哈哈,老闆說的可是那首青玉案,這兩天已經傳開了,的确是曠世佳作!”
“誰說不是呢,沒想到,四皇子竟然深藏不漏,這首青玉案一出,今後誰還敢說我大楚詩詞無人?”
“四皇子真乃文曲星下凡,有他坐鎮,我大楚文脈必将再次昌盛,文壇幸甚!大楚幸甚啊……”
不僅這個地方。
此時此刻,無論是酒樓文軒,還是煙花柳巷。
整個京城,凡是和文人騷客沾點邊的地方,到處都在傳頌着這首青玉案。
大楚詩壇已經垂暮太久,急需新鮮血液來振作。
這首青玉案無疑是一記強心針。
再加上,楚嬴的迷弟迷妹——東瀾太子和公主不計代價的宣傳,這把火算是徹底燒了起來。
短短三天不到,便成了京城熱度榜第一。
自然,這把火也燒到了皇宮裏面。
“清傲孤絕,绮麗不失素雅,冷傲不失柔情,好詞!果真好詞!”
禦書房内,大楚皇帝楚天雲手捧寫着青玉案的帛書,來回踱步,贊不絕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下帛書,看着一旁特意送帛書過來,恭敬侍立的瑨妃。
捋了捋颔下的短須,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沒想到,老四一向放蕩不羁,竟也能作出如此絕世佳作。”
“這全都是托陛下的福。”
聽到楚皇的誇贊,瑨妃一番心思沒有白費,自是心花怒放,不禁脫口而出:
“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浩兒再不濟,也是陛下的龍種,又能差到哪去。”
“是嗎?”
楚皇忽然直視着她,笑容收斂:“此事如今已是街知巷聞,瑨妃,你老實告訴朕,這首青玉案,真是老四所作嗎?”
禦書房下面燒着地龍,房間裏溫暖如春。
然而此刻,溫度卻似忽然下降了幾度。
站在禦案後的那道冷峻身影,僅憑一個眼神,便讓瑨妃有種墜入冰窖的感覺。
“陛下這……這是什麽意思?”
半晌,瑨妃勉強扯動嘴角,露出尴尬且不合時宜的笑容。
她也是外面已經傳了兩天,才透過下人報喜,得知楚浩作出青玉案的消息。
本想借此給兒子邀功,順帶改善自己如今的處境。
沒想到,上來就被潑了一盆冷水。
楚天雲眯眼看了她幾秒,泛起一縷意味深長的笑意:
“你我夫妻多年,朕一直覺得你也算是個聰明人,老四有多少能耐,你應該比朕更清楚,不是嗎?”
瑨妃愣住。
“陛下是擔心,這首詞另有作者?”
不等楚皇回應,她忽然跪在地上,眼眶泛紅,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陛下就這麽不相信臣妾母子麽?若是陛下認爲臣妾在欺騙陛下,請陛下直管降罪就是。”
“嗯。”
楚天雲臉色和語氣一起下沉:“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了?”
“臣妾不敢,臣妾隻是想爲四皇子喊冤。”瑨妃雙肩一顫,硬着頭皮開口。
楚天雲繞開禦案上前一步,緩緩開口:“擡起頭……你想說什麽?”
瑨妃拭了拭眼角,擡頭望着楚皇:
“陛下,臣妾知道,四皇子以往風評一直不佳,常有人說他玩忽放縱,荒廢學業,可他那時還隻是個孩子,難免約束不了心性。
最近一年多來,在臣妾的敦促下,四皇子已經成熟很多,以往放下的學業也被他重新撿起,進步飛快,就連弘文館的學士都對他贊譽有加。”
瑨妃這話自然有摻水的成分,但想來弘文館講習便是知道,也絕不會反駁半分。
“哦?”
楚天雲聽完微微颔首道:“朕這一年公務繁忙,倒是疏忽了皇子們的學業,老四若是真有長進,也是一件幸事。”
“當然,臣妾所言絕無半點虛假。”
見楚皇态度有所松動,瑨妃趕緊往前膝行兩步:
“陛下,四皇子再不濟也是你的兒子,便是隻有你一半的智慧,又豈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
“這首青玉案,可是四皇子當着東瀾世子兄妹所作,陛下就算不相信臣妾,難道,還不相信他們麽?
楚天雲被問住了。
這也是他搞不明白的原因。
他确實懷疑楚浩的能力,但,又不相信宋家兄妹會在這種事上撒謊。
畢竟一個不好,可是會影響到兩國邦交。
見楚天雲揉着眉心不語,瑨妃趕緊舉起手臂:
“陛下若還是不信,臣妾可以發誓,這首詞肯定是四皇子所作無疑。
“他就算膽子再大,也斷不敢弄虛作假,做這欺君之舉,請陛下明鑒。”
話說到這份上,便是楚皇疑心再重,也不免信了幾分。
楚天雲垂目凝思片刻,轉身重新回到禦案後面,振袖而立,聲音不怒自威:
“好,既然你言之鑿鑿老四有這個本事,這裏正好有個機會,可以讓他一展才華。”
“什麽機會?”
瑨妃先是一怔,繼而心中竊喜,隐約覺得有好事将至。
“再過些天,東瀾世子便會返回東瀾。”
楚天雲道:“大楚和東瀾兩國向來交好,他此次又是以遊學名義來訪。
“正好兩日後就是正月十五,朕打算親自在先聖夫子廟前設宴,舉辦一場論學大會。
“屆時,除了東瀾一行,朕還會邀請部分臣工翰林,名流學士一起出席,共同談文論道,加深交流,以彰我大楚文脈之盛。”
他頓了頓,低頭看了瑨妃幾秒:“既然你對老四這麽有信心,就叫他做好準備,若到時能爲我大楚争得顔面,朕一定重重有賞。”
“陛下,此……此言當真?!”
瑨妃激動得渾身發抖,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好久才稍稍穩住情緒,小心翼翼道:
“陛下,臣妾能提一個要求麽,可不可以……讓大皇子也出席這場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