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往來車馬變多,故而運氣好時,亦有牛車、馬車亦或是驢車捎帶二人一程。若遇上個熱心腸些的,還會邀請二人留宿,也算是平淡途中的驚喜之處了。
故而慧心與呂玄淩便隻花了十二日便到達了兖州境内,相較起來提前了好些日子。
然到了兖州,慧心與呂玄淩心中亦是清楚,二人即将要到了分别的時候。途中相伴之日,也算是出生入死,情誼自是不比萍水相逢之時,相較尋常友人更是深厚許多。彼此心中皆有幾分不舍,然悲歡離合,縱使父母骨肉,皆有分别之時。
“我說慧心……”
“玄淩……”
二人坐在兖州城外路旁的樹下休憩時,亦是彼此沉默了許久,卻又不禁異口同聲開口。
慧心笑了笑,道:“你先說罷。”
“咳,慧心,我說咱們好不容易來了兖州,不若去城内逛逛罷,也不至于白來這一趟。”呂玄淩清咳一聲,提議道。
“我也正有此意,聽聞兖州富饒,想來這兖州城内亦更是繁華不已,我也想親自目睹一番,見識見識。”慧心點了點頭,贊同道。
正好彼此身上的幹糧吃食已所剩無幾,恰巧也可進城采買一些。故而二人便決定再休息片刻,随即動身進入兖州城。然在路旁望着寬闊路上,來往行人皆衣着鮮明或是幹淨整潔,低頭望向自己,似乎已好些日子不曾洗澡,雖不至于衣衫破爛,卻也幹淨不到哪裏去。
呂玄淩低頭聞了聞自個兒,又轉頭聞了聞慧心身上,不由地皺起眉頭道:“慧心,你可否覺得,咱們身上的味兒似乎有些不太好聞?”
說罷,将身子湊了過去,慧心順勢嗅了嗅,又稍稍掀開衣領聞了聞,忍不住也皺起了眉:“确實有些不太好聞。”
雖說即使蓬頭垢面亦不掩二人的風姿,卻也耐不住這熏人的味道令人退避三舍的威力。
“難怪在路上人家都離咱倆遠遠的,原是嫌棄我們身上的味兒呢。”呂玄淩又擡手聞了聞,搖了搖頭道,“可原先我怎麽沒聞見呢?”
慧心無奈地笑了笑:“想來我們已經習慣了罷。不過,的确許少瞧見皎皎出來走動了。”
白皎皎在葫蘆裏頭翻了個身,重新縮成一團眯起眼,心道:你倆這才發覺問題所在,還真夠後知後覺的,好算有自知之明,爲時不晚,還不趕緊想法子洗個澡去?哼哼。
呂玄淩自然無法察覺白皎皎心中所想,卻也撇了撇嘴,心中暗想:好你個白皎皎,竟也不早同我們說。正想着,又瞧向慧心,提議道:“慧心,不若今日我們便去城内尋個客棧住下,正好洗個澡,如何?”
“自是可以,不過不說還好,一說起來,我突然感覺身上有些癢。”慧心點了點頭,忍不住撓了撓後背。
“哎呀,你不說倒好,一說我也開始癢了。”呂玄淩微微變了臉色。
“那這樣,今日這住宿的費用便由我來出了,你看如何?”
“既是慧心你大方,我哪有跟你客氣的道理?”呂玄淩爽朗地挑了挑眉,“那這樣,今晚我便請你到酒樓好好吃一頓,怎麽樣?夠不夠意思?”
“此話當真?”慧心微微一笑,眼中有幾分狡黠。
“當真,但我事先先說好咯,可不許點貴的!”呂玄淩早已料到慧心内心所想,忙出言聲明道。
慧心哈哈一笑,道:“曉得了,自然不會讓你太破費的!”
待啃完手中的最後一塊幹餅,便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慧心與呂玄淩站起身,往不遠處的兖州城門出進發,順利進了城中。
一進兖州城,當真是令二人大開了眼界,不愧爲富饒之處,相較汝州城不知大了多少。屋宇更是寬敞富麗許多,雖說不曾去過皇城腳下,想來兖州城的繁華比起京州也是遜色不了幾分罷。回想起楚州的那位無爲老者,慧心不免感慨,曾經的兖王有如此富裕之地作爲封地,又有野心與手段,何愁無資力登上高位?
因着有些衣衫褴褛,故而二人并未在街上久逛,隻尋了間稍小些的客棧,同掌櫃詢問起了價錢。
“什麽?我沒聽錯罷?就尋常一間房便要九十文,怎不去搶呢?”慧心一聽掌櫃的報價,一時驚異,忍不住抱怨道。
一旁的呂玄淩亦是有些傻了眼,他指着掌櫃微微惱怒道:“掌櫃的,你莫不是坑我們這些外鄉人不成?走走走,慧心,咱們找别處住去。”
掌櫃捏着鼻子,有些不悅道:“兩位這說的是什麽話?放眼整個兖州城,我這兒是最便宜的了,不信,出門自個兒問問去!”
“走就走。”呂玄淩冷冷道,“慧心,咱們别處瞧瞧去,這店家是想宰客呢!”
慧心點了點頭,同呂玄淩頭也不回地出了門,一邊附和着:“在别處最貴也不過五十文,已是住得不錯了,這店家當真是離譜。”
于是,二人便在四處尋了幾圈,不曾想價錢一個比一個貴,終是讓他們接受了那掌櫃所言不虛的事實。他們灰溜溜地回到了最初的那家客棧中,慧心略微心疼地掏出了九十文錢,放在了掌櫃的面前。
“掌櫃的,是我們誤會你了,便給我們來一間房罷。”慧心道。
“就一間?”掌櫃的捏着鼻子迅速收了銅錢,擡眼确認道。
“就一間。”呂玄淩點頭确認。
領了房牌,上樓前慧心似是想起什麽,回身同店家道:“掌櫃的,麻煩多備兩桶水,我二人已好些天不曾洗澡了,這樣好能洗得幹淨透徹些。”
“多備兩桶?那得多付兩文。”掌櫃頭也不擡地盯着賬本。
“你這……”呂玄淩正想理論,卻被慧心打斷。
“好,我付!”向來溫和的慧心此刻語氣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然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待慧心與呂玄淩分别洗漱完,換上幹淨衣裳時,已然到了傍晚時分。慧心關上房門下樓時,早他先收拾的呂玄淩已在樓下候了些許時辰,瞧見慧心下來,呂玄淩忙站起身喚他。
“慧心,你收拾好了。”呂玄淩招呼着慧心往門外走去,“走,想來你也是餓了罷,我們尋個地兒吃菜喝酒去!”
懷中的白皎皎探出了腦袋,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它不敢說話,隻能發出輕輕的磨牙聲,以此表示同慧心打了個招呼。
因客棧的前車之鑒,故而他們尋找酒樓時,隻尋了個稍舊稍小的,生怕一聽店家說價格,又得個驚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