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劉志看着眼前的這枚銅質印章,隻覺得有些眼熟,便壯着膽子問如蔓:“小姐可否讓小的細細查看一番?”
如蔓點了點頭,便遞給了他:“自是可以。”
劉志接過印章,将其翻轉過來,便露出了上面的印文,識别出來後,他大驚失色。
曾經被人以性命相要挾的記憶湧入腦海,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恐懼複又彌漫上來,剛站起的身子,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便是給小的十個膽子,小的也不敢犯這誅九族的罪呀!”
如蔓有些哭笑不得,她安撫道:“劉老闆不必這般緊張,相關的案子早已結案,我二人并不是來捉你的,更不想治你得罪。你且說這印章是不是出自你手?”
那劉志神色變幻,猶豫着不敢開口。
“煩請劉老闆實話實說,莫要欺騙我們。”蕭何意冷冷道,目光銳利。
他向來适合扮演這般不近人情的模樣,故而劉志倒也被他唬住,不敢耍什麽花樣。
見劉志似是要開口,如蔓便乘機喂他吃下定心丸:“請劉老闆放心,我們定會護你平安,保你無罪。”
“這印章确實是小的做的。”劉志眼一閉心一橫,說出了實話,“可、可小的都是被逼的!那年動亂,小的還在蒼州城時,某日一樵夫模樣的男子上門,說是要小的幫他做個印章……”
劉志斷斷續續地回憶着當時發生的事情,不時打量着如蔓與蕭何意,見二人并未有任何傷害他的意思,便打消了些許擔憂,如實道盡。
原是這匠人那日慌忙逃跑後,恐有殺身之禍,隻覺蒼州不宜久留,故而便揣着那金元寶逃到了京州。畢竟京州人多且雜,想來比那些個偏遠之處不引人注目些。因其父親本就有着打鐵的本事,少時也曾學過幾年。後來覺得打鐵又髒又累,便轉而學了篆刻。
如今到了京州,先是去了一家鋪子做了兩年工,待本就會的手藝又熟練起來,便就自己開了這家打鐵鋪子。
這麽多年倒也相安無事,亦不曾有人找上他,今日如蔓與蕭何意二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消息得知他在此處,不僅令他有些意外,也令他不得不服,覺得二人定不簡單,故而十分謹慎小心,亦不敢造次。
如蔓聽着劉志的叙述,了然地點頭,同時又問道:“那日威脅你的那個樵夫,長得是什麽模樣?”
“那人雖是樵夫模樣,但總覺得他不像個樵夫。尋常樵夫背因肩扛重物,背總彎些,又常在山中做活,手總糙些。而那男子,背總是挺直着,手雖不算細嫩,但手指的骨節不如幹粗活的人那般粗大,想來并不是真的樵夫。”劉志盡力回想着那人的模樣。
“那人可是瘦長臉,顴骨較高,人中較長,眉尾有顆痣?”如蔓想到一人,詢問道。
劉志并未立即接話,而是又在腦中回憶一番,終是肯定地點了點頭:“小姐說的不錯,那人确實是高顴骨,瘦長臉,因爲他眉毛較稀疏些,故而眉尾的黑痣倒是顯眼。”
聽聞此言,如蔓便忍不住回頭,對上了蕭何意的目光,蕭何意沖她點了點頭,想來心中的猜測已被證實。
二人确定了那人便是周進的副将楊卓,此人爲周進的心腹,周進自是要保他,想來那右衛羅洪武不過是替罪羊罷了。
如今多了一位人證,扳倒周進便多了一分勝算。
如蔓與蕭何意隻簡單地同講了一下需要劉志作證的目的,并不透露過多,且承諾将派人暗中保護他。這打鐵鋪子照常開張,并不過多打擾。
二人并未多加逗留,又佯裝需要劉志做把修剪花枝的剪子,這便離去了。
而他們走後,一旁目瞪口呆的學徒這才結巴出聲:“師……師傅……”
劉志這才想起方才這學徒一直在一旁待着,他忙走過去提起那小學徒的領子,用略帶警告威脅的語氣嚴肅道:“定要将此事保密,你可曉得?不然咱師徒都将死無葬身之地!聽到沒有!”
“知……知道了。”那學徒聲細如蚊,也是個膽小怕事的主。
從這打鐵鋪子出來後,又繞了幾圈胡同,如蔓與蕭何意便也決定繼續在這東市逛逛再回府。
街上仍是熱鬧非凡,不少攤販當街吆喝,引來不少人駐足。
“這位相公,你家娘子這般貌美,何不給娘子買根簪子?”
路過一個賣首飾的攤子時,那攤主忍不住攬起客來。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身材圓潤,笑起來倒也和藹可親。
如蔓正想推脫,卻被蕭何意搶先回答:“阿蔓挑一個吧。”
他的眼中閃爍着喜悅,想來是攤主方才的話令他忍不住心生愉悅了。
而适才他聽聞攤主的話後,忍不住低頭看了看如蔓,隻見她今日隻簡單用木簪挽了個低髻,胡桃色的簪子在黑發中有些不大顯眼。
确實得給她買個更好看些的簪子,他心想。
“小意,不用了……”如蔓拉起蕭何意便要離開,她向來對這些飾物不大看重。
“便當是讓老闆做次生意。”蕭何意溫柔道,難得有些堅持。
“那好吧。”
那攤主見這生意有的做,便又熱心道:“這位娘子是想自個兒選,還是你家相公替你選?我們家簪子啊都是手工精心制作,雖比不得官家夫人小姐用得那般貴重,但也精緻好看,銷量好着呢!”
“我來選吧。”蕭何意又破天荒地同攤主笑了笑。
這一笑倒是令如蔓和攤主都有些愣了神。
蕭何意對外人常常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如今他竟同這攤主展露笑顔,倒是令如蔓覺得有些意外了,不過這小子笑起來确實有些英俊。如蔓一時間有些失了神。
而那攤主就更别說了,她本就覺得這位相公儀表堂堂,如今這一笑,更是豐神俊朗了。活了大半輩子,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如今也被晃了眼。
“哎喲!這位相公可真是有心,娘子好福氣啊!”攤主回過神來,忍不住誇贊。
如蔓這下有些紅了臉,正想解釋:“大娘你誤會了!我同他……”
卻不想這一次再一次被打斷,原是那蕭何意含笑在琳琅滿目的簪子前掃視着,終是選中了一根頂部鑲着兩朵粉綠色玉蘭花的白玉簪子,拿到如蔓眼前。
“娘子覺得如何?”他笑容裏有隐隐的期待。
“小意!連你也開這種玩笑!”她心下有些羞惱,亦十分慌亂,難得漲紅了臉。
“哎喲!這位相公的眼光可真好!這簪子啊,隻有兩根,前些日子被一位年輕小姐買走了一根,便隻剩下這最後一根了,娘子覺得這個簪子如何?”那攤主趁機道。
見那攤主仍是一口一個相公娘子的,如蔓倒也沒了反駁她的想法了,便接過簪子打量起來。
“這簪子,的确好看。”她誇贊着,同時又用餘光掠過餘下的簪子,确實都不如蕭何意選的這個。
“阿蔓喜歡便好。”蕭何意寵溺道,同時又轉過頭問那攤主,“大娘,這個簪子多少價錢?”
那攤主笑道:“這個簪子啊,需得五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