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小茴聊了個七七八八,周齊賢便也回府了。
“有貴客而來,下官卻因公務繁忙,需得林将軍等候在下,實在是抱歉。”周齊賢急急趕來,先同蕭何意二人揖禮道歉。
蕭何意搖了搖頭,理解道:“不妨事,周大人不必多禮。”
周齊賢道過謝後,便将目光轉向了如蔓:“這位……想必便是林将軍的姐姐了?”
他與蕭何意在朝堂時自是見過面的,雖是不曾交談、來往過,然他對蕭何意身旁的女子卻是不曾見過,好在他聽聞蕭何意有個姐姐,故而也能猜測出來。
“周大人說得對,這便是我的姐姐林如蔓。”蕭何意點頭道。
“小女子見過周大人。”如蔓行了個禮。
“林姑娘不必同下官客氣,下官曾聽聞過林将軍的身世,被家姐撫養長大,而後從軍、進而建功立業,想必家姐這些年來十分辛苦。隻是下官不曾想到,林将軍的姐姐這般年輕,倒是令我有些意外。”周齊賢雖然意外,但也并未深想,隻将自個兒的心裏話如實說了出來。
蕭何意同如蔓對視了一眼,勾了勾唇角,解釋道:“家姐愛美,故而善于保養。”
“原來如此。”周齊賢了然地點了點頭。
寒暄過後,小茴便也退下,三人終于談起了正事。
“周大人可曾記得,十四年前蕭府那案子?”蕭何意試探道。
“蕭府?”周齊賢摸着下巴回憶着,“可是當時的忠武将軍蕭寒遠同勤王勾結的案子?”
蕭何意聽到勾結二字時,不悅地皺了皺眉頭,然他還是壓下心中不快,點了點頭道:“正是那案子。”
聽到肯定的回答,周齊賢便又回憶了起來:“關于這件案子,我了解得倒不多,也大都是從他人口中得知的。那時我初入官場,隻聽說那蕭将軍被揭發,說是與謀反的勤王勾結,聖上下令搜府,查出了一些書信證據,而後便将蕭家滿門抄斬了。”
“周大人有沒有想過,蕭将軍是被冤枉的?”
“被冤枉的?”周齊賢有些意外,“這事兒我那時隻聽旁人所說,倒也從未深究過。不過倒是聽他人講,那蕭将軍是位忠臣良将,不像是能作出此等事之人。”
“蕭将軍,确實是忠臣良将。”
“林将軍爲何這般肯定?”周齊賢見他這般肯定,倒是有些疑惑。十多年前,眼前這林如蘇不過是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又與蕭寒遠将軍無親無故,怎會得知他是什麽樣的人?
然這問題蕭何意并未回答,隻是又追問他道:“周大人可還記得,當年領命帶頭抄家的是誰?”
“似乎是……周進周将軍。”想到周進,周齊賢有些不愉快。
“那這位周将軍,周大人覺得他爲人如何?”未等蕭何意追問,如蔓倒是先替他說了出來。
“周将軍?”周齊賢的臉上有難以掩飾的嫌惡,“據我所知,這周将軍雖是個軍功不少的武将,但也算不上什麽好官,同我不是一路人,更不可能有來往。林将軍與他曾同處軍營,不用我說,想來也能對他的人品略知一二吧。”
“周大人所言甚是,這周進算不上什麽好人。”蕭何意厭惡道。
看到蕭何意這般直接,周齊賢哈哈一笑道:“林将軍倒是性情中人,不會拐彎抹角。這朝廷之上多的是趨炎附勢之輩,像林将軍這般敢言的,倒令周某有些佩服。”
這周進是天子手下的紅人,不說隻手遮天,卻也黨羽衆多,而眼前這年輕将軍,不過是朝中新貴罷了,能受寵幾時還未得知。如今敢當着他的面說這周進的壞話,倒是挺信任他,也有幾分勇氣,周齊賢頓時對蕭何意多了幾分欣賞。
“我隻不過是看不慣這種貪贓枉法、陷害忠良之輩罷了。”
“林将軍這般,倒是讓我以爲林将軍同那周進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不過,林将軍爲何特地同我提起蕭府的那一場舊案?”周齊賢沒有略過蕭何意眼底閃過的一絲恨意,亦疑惑于他提起的這樁案子。
“周大人說的沒錯,我同周進,的确有着血海深仇。”蕭何意雖是言語平淡,可卻不掩眼中寒光。
“林将軍可是信我?”周齊賢微微有些震驚。
“若不信你,今日便不會登門而來。”
“那下官便洗耳恭聽了。”
“那我便實話告訴大人,我其實并不喚作林如蘇,亦不是蒼州人士。我本是京州人士,原名蕭何意,而忠武将軍蕭寒遠,便是我的親生父親,當年……”
蕭何意将自己的身世一一道來,亦将自己欲暗中收集證據,扳倒周進,爲父平冤昭雪之事告知,周齊賢越聽越發心驚,亦越發憤慨,敬佩蕭何意。
“這周進,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做出如此欺君罔上,殘害忠良之事!”周齊賢義憤填膺,便連發絲都氣得抖動起來。
“周大人可是信我?”蕭何意雖是了解到周齊賢爲官清明,爲人端正,但不曾想他對自己的經曆這般激動。
“我自是信你,便同你信我一樣。我查案多年,許多案子同周進有所牽連,然他卻每次都能夠全身而退,可想而知他人脈之廣,手腕之大。這世上本就多的是兩面三刀之人,他能做出這般事來,我自是不意外的。林将軍你放心,我定會助你搜集罪證,讓此等罪人伏法,洗刷蕭将軍的冤屈,還你蕭府清白!”氣憤過後,周齊賢恢複了那副沉穩模樣,同時對蕭何意許下幫助他的承諾。
如蔓與蕭何意相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欣喜。
“如此便多謝周大人了。”蕭何意由衷感謝道。
如蔓亦附和道:“小女子也替小意謝過周大人。”
“不必謝我,懲惡揚善、沉冤昭雪,本就是我爲官的分内之事。”周齊賢搖了搖頭。
而後,如蔓同蕭何意又詢問了周齊賢關于蒼州軍中吞饷一事以及當時證物所在。周齊賢告知二人物證已在大理寺留存,若二人需要,将會以職務之便将證物借予二人。畢竟此案過去多年,想來也不會有人來追究此事。
除此之外,周齊賢又同二人講述了當年關于他着手調查的江南各州的販賣私鹽一案,以及此案的一些疑點及細枝末節。
而這個案子,當年震驚朝野,天子震怒,亦是同周進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另一樁大案。
便也是這個案子,令周齊賢榮升爲大理寺卿,可他并未有多歡喜。因爲他深知,此案的重要人物之一至今不曾伏法,亦搜集不到其直接證據,故而于他心中,始終難以真正放下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