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聲由遠及近,大帳二十米開外便已震耳欲聾。
“來了。”周進抿了口茶,又往帳外瞟了一眼,冷冷道。
一同貪污的将領,早便來尋周進,故而都躲在他這營帳裏頭,以此定心。如今這陣勢,他們似乎是未曾料到的。又或許曾有過想法,但都被貪念蒙心,顧不得了。
“如今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們以爲,此事當如何解決?”周進的視線冷冷掃過這些部下,開口道。
部下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開口。
“依屬下看,不如······”其中一人鬥膽開口,并做出抹脖的手勢。
聽到此話,周進不免冷笑一聲:“蠢貨。”
其他部下便有人附和道:“到底是數幾萬的士兵,你竟也想斬草除根?若是他們群起而攻之,便是天子也忌憚,更何況是咱們,你真是天真得很!依屬下看來,還是找借口安撫才行。”
“可軍饷早就······”又一人欲言又止,“又拿什麽安撫他們?”
“都是有腦子的人,他們哪裏能那麽好糊弄?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可此事若傳到天子那兒,那該怎麽辦?”
“······”
彼此争論不休,周進隻覺聒噪,逐漸皺起了眉頭。
他的指腹輕敲杯盞,對衆人輕怒道:“都給我閉嘴。人還未到帳外,你們倒是自個兒先慌了,不過區區小兵而已,到底這軍營裏沒人大得過我,又有何懼?且看事态如何,再作定奪。”
“是,将軍此言甚是。”部下們附和道。
而那頭的金若虎等人,早已同衆士兵來到營帳外。
金若虎向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他啐了一口痰,直直往帳外的守衛走去,那魁梧的身軀,給人不少的壓迫感。
“喂!小子,我要見将軍!”金若虎張口也是不帶客氣。
沒有将軍指令,守衛哪敢讓他進去?然這金若虎又如此氣勢洶洶,外形這般彪悍,在這軍營之中亦頗有名頭,哪個敢惹!盡管同爲士兵,卻不争氣地哆嗦起來:“沒、沒有将軍的指令,誰也不能進去。”
見這守衛如此緊張,金若虎越發有底氣:“你哆嗦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沒有指令?那你進去禀報一聲,将軍不就知道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走近,那守衛緊張得往後踉跄了好幾步。
“反、反正就是不讓進!”另一邊的守衛壯着膽子喊道。
“好小子!将軍說過不讓我進去了?”
“沒、沒有。”
“那你們攔爺爺我作甚?”金若虎耍起了無賴,作勢要往周進的營帳沖去。
那些守衛忙抽出兵器,将他擋住:“這是軍令!任何人不得随意進出将軍的營帳!”
“我就是要進去!這軍饷給爺爺我扣得不明不白,我進去問個清楚怎麽了?!除非砍了我這顆腦袋,不然誰也攔不住我!”金若虎脾氣差是出了名的,如今更是惱怒不已。
他用勁一推,那幾個守衛又是踉跄幾步。
“哼。便是你們幾個攔得住我,又能攔得住我身後的各位弟兄麽?”
正當他要好好教訓這幾個守衛之時,那營帳卻是緩緩走出了一個身影。
來人正是周進。
“是誰要見本将軍?”周進掃視着眼前的士兵們,眼神于金若虎身上稍作停留,便很快收回。雖是早已心知肚明,卻仍是裝模作樣問道。
“是小的要見将軍。”金若虎行禮道。到底周進是大将軍,便是金若虎再如何目中無人,也不至于見到将軍仍是狂妄。
“哦?你想見本将軍,有何重要之事?”周進挑眉,又看向他身後的士兵們,眼中寒光盡顯,“這般大的仗勢,本将軍還以爲你們要做出什麽不軌之事呢。”
金若虎搖頭否認道:“小的不敢,小的和弟兄們求見将軍隻是想讨個公道罷了。”
“你叫什麽名字?”周進又問道。
“小的金若虎。”
“金若虎?倒是有幾分耳熟。”周進又上下打量着他,似是想到什麽,“你原是餘世梁營下的罷?
“小的正是。”金若虎有些詫異,周将軍竟知曉他原是在沈元帥身邊副将餘世梁營下的。隻可惜餘副将随着沈甯安去了邊境,其手下的士兵,有五成随他一同前往邊境,餘下的便留在蒼州,聽命于于他人。
周進能聽聞過金若虎的名字,倒也不甚奇怪。
這金若虎跟随餘世梁征戰沙場之時,這骁勇善戰的名頭早便在士兵之中流傳開來,更有兩次于餘世梁身陷囹圄之時将其救回。隻可惜這金若虎目不識丁,然天子向來重文,便是武官也需寫得一手文章來,不然以他這軍功無數,早已能得個一官半職的了。
周進又皺了皺眉,道:“你說你要讨個公道,怎麽,在這軍營裏是哪裏委屈你了?”
這明知故問的本事,周進倒是厲害。
“小的從軍多年,不說有多少功勞,苦勞總是有不少!數年來從未被扣過軍饷,如今出了個勞什子的軍規,這軍規出就出了,我雖是大字不識幾個,但上場殺敵卻從未慫過!想來這軍饷也扣不到我的頭上,可如今,卻是從未少扣!”金若虎越說,那股子急脾氣似要起來。
然面前又是大将軍,他也不敢太造次。故而頓了頓,又繼續惱道:“問起緣由,隻說我平日操練萎靡不振,這是什麽狗屁理由!我又不曾違反軍規,憑什麽克扣我的軍饷,還扣得這樣不明不白的!
将軍你說,我何錯之有?我身後的弟兄們,哪個不是被亂扣軍饷,哪個沒有怨氣?!縱使沒有汗馬功勞,可哪個不是爲朝廷出生入死,如今這事兒,如何不叫弟兄們寒心!将軍你說,我們能不爲此讨個公道來麽?!”
“是啊将軍,咱們就是想讨個公道!”
“将軍,我們的軍饷不能就這樣扣得不明不白!”
“将軍······”
金若虎身後的士兵們附和着,都在爲發生在自個兒身上的不公道不平。
“這軍規,是天子的旨意,你們也要質疑?”周進嚴厲發聲,緊鎖的眉頭不曾舒展,此事于他而言,确實有些棘手。
“小的不敢,可便是天子的旨意,也需得有個公道!”金若虎并不買賬。
“天子之言,便是公道!”周進亦有些怒意。
“可小的們從未見過聖旨,又怎知這軍令是不是真的!天子向來愛民如子,又豈會無緣由地立下此等莫名其妙的軍規?若是有這軍令,又何不将聖旨公開,小的自不會多言!”
“聖旨可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周進身旁的部下喝道。
“若不公開,怎知真假?隻怕沒有這聖旨,才不敢拿出來罷?”金若虎身後的文弱士兵反問。
“你們!反了天了!竟敢質疑将軍!”部下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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