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此克扣軍饷一事,周進是爲主謀,然衆人皆知,他是個聰明人,隻會借他人之手謀取利益,而不髒了自個兒的手。
故而與其勾結的貪心人,有的聰明,有的卻愚笨,隻以爲有了人撐腰,便放縱自個兒的貪欲了。
而士兵之中,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以各種理由被扣過軍饷,便是稍許愚笨之人,也察覺出些許不尋常來。且不說這新規是否合理,便是這波及軍營六七成人的仗勢,便明顯有失公正。
盡管士兵并非都爲忠心耿耿,大有抱負之人,但總歸大都盡心盡職,無大功亦無大過,有何理由克扣他們的軍饷?
如此,此事便發展到了多數人嗅到不尋常的地步。
雖說庸人不在少數,他們隻求安穩,又或者明白自個兒吃了虧,卻不敢去反抗。然林子大了總有出頭鳥,這軍營之中如同江遠澤一般有抱負的後生不在少數,又如施立這般豪氣仗義的亦是數不勝數,故而有壓迫之處,總有反抗。
軍營之大,長官無數,總有不與周進人等同流合污之人。
久而久之,便有一些士兵出了頭。
“這軍饷扣得一次比一次多,想我入營至今,上陣殺敵無數,那日落單,硬是殺出一條血路回到軍營,如今仍不是個縮頭烏龜,這莫名其妙的軍規,竟是把爺爺這身上的傷疤無數都給忘卻了麽?!”這出聲的長髯大漢名爲金若虎,他一邊憤慨出聲,一邊将胸前的衣物撕開,露出猙獰的刀疤來。
“是啊,是啊,咱們也不是孬種,怎這軍饷還能罰到頭上?”
“這位兄弟說的對!”
“莫不是有人私吞了?”
“那怎麽行!”
金若虎的發聲引來連連回應,衆人無不憤憤不平。
此時,另有一稍顯文弱的士兵亦是附和道:“正是如此,咱們這軍饷便不能被扣得不明不白,定是要去周将軍那兒去讨個公道來!”
江遠澤與施立亦在這人群之中,與衆人一般憤慨。
若要知道這校場内的士兵到底多少,大概能占整個軍營的四成左右吧。烏泱泱的人群,倒是顯得壯觀。
“哼!我這軍饷可不能這麽不明不白被扣了,不然我老娘和小妹就得在家餓肚子了!”施立對一旁的江遠澤怒氣沖沖道,連胡子都微微抖動起來。
江遠澤的面上倒無太大波動,然他向來便是波瀾不驚之人,他的怒意隻會在眼底稍稍顯露。他輕拍施立的肩膀,以示認同:“嗯。不論怎樣,此事定不會就這麽輕易過去。”
随着幾個出頭的士兵發聲,衆人的反抗情緒越發高漲,若有不明緣由之人在旁,定是以爲他們要上陣殺敵了。
各營的長官哪裏攔得住這麽大的陣勢,這些向來服從軍令的士兵們,如今翻了天,誰敢阻攔?更何況不少人與周進同流合污,更應慌張才是,若是此事鬧大,那難免被朝廷知曉,那他們又當如何?
可即便是慌張,也得硬着頭皮上。
況且仍有六成士兵仍未輕舉妄動,各營長官便令其餘士兵将他們團團包圍,短短的時間内,軍營亂成一團,而此事,必将很快傳到周進那兒。
“翻了天了,你們這是要造反不成?!快給我攔住他們!”副将楊卓氣急敗壞。
這楊卓,身爲周進手下的副将,可沒少貪。本領沒多少,憑着那張能說會道的嘴,硬是混到了如今這位子。這軍營之中,自是有不少将士看其不順。
雖是圍住了他們,這些士兵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呸!你們這些個孬種,快給爺爺我讓開!”金若虎呵斥道。他舉起兵器,想要威懾圍住他的士兵們。這招倒也見效,好些士兵往後退了幾步。
“就是,你們這些縮頭烏龜,牆頭草!”
“扣軍饷時倒是同我們罵得歡,如今卻是大氣也不敢出了,我呸!”
“······”
同時,不斷有人附和金若虎,并同他一般亮出兵器。
然他們倒也并未真想與這些士兵打起來,到底也曾出生入死過,雖覺得這些人懦弱,可總也理解他們的想法。雖有牆頭草觀望之流,亦有更多人并不爲自個兒而活,而是爲挂念之人而活,此事本就風險太大,若是将軍震怒,砍了他們的腦袋,那挂念他們的人,又該有多大的痛苦?
便苟且偷生吧,就算被嗤之以鼻也好。
兩方便這樣膠着着。
“我知你們心有挂念,亦氣憤于軍饷被扣,故而這些出頭之事便由我們做了,同爲麾下,何必刀槍相見呢?服從軍令本是好事,可若是爲虎作伥,你們心中可能過意的去?且爲咱這些弟兄們讓出一條道來,此事若成,日後相見亦還是兄弟·····”
那文弱士兵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不少人便有了些許猶豫,繼續往後退了幾步。
見狀,金若虎等帶頭之人對視一眼,倒也不再爲難這些士兵,隻舉起武器,大喝一聲:“沖啊!将他們撞開!”
帶頭的個個爲八尺大漢,無需使多大的勁,便能将人撞翻在地,那些個圍困他們的士兵,本也無意與他們刀槍相見,如今他們這一沖撞,更令人壓力倍增,連忙往一旁躲去,生怕自個兒被這些彪悍之人撞得頭破血流。
更外頭的士兵亦是如此,紛紛退去,連連讓出一條道來。
其餘人跟在金若虎等人身後,一同往外沖去。
這浩大的聲勢,似是要将整個軍營都掀翻了。衆人便從校場,一路往周進的營帳外沖去。
那些個長官,總有站在這些士兵這邊兒的,不然早同楊卓一般将這些士兵攔住了。他們本便是元帥沈甯安的部下,若不是軍令在身,早想随着沈元帥去哪邊境之地,哪裏會留在這蒼州,聽命于這周進?
這克扣軍饷一時,他們内心總也知曉些,可或許是沒有十足十的證據,又是因爲官位低于周進,總也不好輕舉妄動,隻得暗中觀察,找機會将此事報告給沈元帥,他自有定奪。
周進這會兒在軍帳之中,手下早便将士兵之事禀報與他。他自是不慌不忙,隻是冷眼往那帳外瞧了一眼,爲自個兒斟了杯茶。畢竟他壞事做盡,已不差這一件兩件,風雨欲來,自有人替他去擋。然心中總也要暗罵那些與其狼狽爲奸的蠢貨幾句。
貪得無厭,如今總該遭到反噬,但最終結果如何,衆人皆未知曉,可這周進本就爲罪大惡極之人,想想便知他不會待人仁慈。
念及此,不免對這些士兵捏了一把汗。
斷更一年多,最近好像找回來一點狀态了,盡管讀者已然失去,盡管寫得不再連貫。但還是想圓了自己一個夢,慢慢将此文更完就好了,加油,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