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就未曾想到呢,觀其形态,便也不像是寒梅劍……”周進翻看着《越絕書》中所載的龍淵劍之描述,自言自語道。
相傳,這七星龍淵劍出自鑄劍名師歐冶子之手,當年受楚王所托,尋遍江南大小山川,找一鐵英、寒泉及亮石俱備之地,以鑄絕世之劍。最終歐冶子來到越地秦溪山下,鑿茨山,引其水至七池,故爲七星。劍成後,其狀如登高山,臨深淵,如有巨龍盤卧,故而此劍得名爲七星龍淵劍,當年鑄劍之地,也因劍得名,稱作龍淵。
後此劍爲伍子胥所佩,其身死後,這七星龍淵便不知所蹤,輾轉多年,這劍竟是到了蕭寒遠的手中,周進愈加嫉恨了。
傳言得此龍淵劍者必是将帥之才,能号令天下将士,雖傳言不知真假,可若真得此劍,定是天下習武之人都死而無憾了。
那日蕭寒遠向衆人展示手中劍時,周進也未曾多想,如今想來,那日劍出鞘時的聲音,倒真是與尋常寶劍不同的。
而真正的寒梅劍,劍身瘦削,劍尖尖利,輕便而靈巧,比起龍淵劍來,氣勢不足,靈活有餘。
周進沉思着,如此好劍,且是他家傳的寶貝,蕭寒遠怎會不知道這是龍淵劍?莫不是他怕他人觊觎,那日是說謊诓他們的?
他越想越不甘心,既眼紅,又爲蕭寒遠不肯同他講實話而憤恨,若沒那把寶劍,他又怎會低人一截?
然他這些想法可真是大大的冤枉了蕭寒遠,蕭寒遠是真不知道這便是龍淵劍的。其父親蕭九若是文人,對此不甚關心,亦不會真的計較這是不是真的寒梅劍,且此劍是受故人所托,他又怎會懷疑?
而蕭寒遠雖是武将,這劍卻是自個兒父親親手交予他的,他向來信任自個兒父親,說是寒梅劍,那便就是寒梅劍了。他粗枝大葉些,隻在研究兵法時細緻入微,關于這劍,他倒懶得有所懷疑,更别說去深究了。
周進在暗室裏,合上了書籍,閉上眼思考着,許久,他便在心中有了個計劃。
在蕭寒遠之子蕭何意十一歲那年,厄運來臨。
此時正是年末,臘八之日,蕭寒遠與妻兒子女卻未在将軍府中過節,而是舉家回到侍郎府,與蕭九若及夫人團聚。
京州雖大,但兩府相隔不甚遠,隻走幾條巷子便可到達。
衆人剛剛坐下,準備用飯,卻見将軍府裏的管家驚慌失措趕來。
“将軍,大……大事不好了!”管家跪在地上,衣裳上有點點血污,語氣有些絕望。
蕭寒遠見他如此,便明白此事定是嚴重,眉頭緊鎖,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管家顫抖着,含淚道:“兩刻鍾以前,那周将軍帶人包圍了将軍府,又将大門撞破,二話不說便在府中各處搜尋起來,還打死了幾名守衛,後在将軍卧房裏找到一些書信,說是将軍與謀反的勤王勾結,要将證據交給皇上處理,這可如何是好!”
“什麽?!”衆人大驚,蕭寒遠最甚。
蕭寒遠站起身來,滿臉的不可置信:“他竟說我與勤王勾結,這,怎麽可能?!你果真看清那帶頭的人是晉一了?”
“将軍,我怎敢瞞你!周将軍常來府中作客,他的臉我在熟悉不過了,又怎會看錯?”管家急道。
“你真與勤王勾結?!”一旁的蕭九若也是不可思議質問蕭寒遠。
“天地可鑒,我怎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父親您向來了解孩兒,我爲人如何您也再清楚不過了,我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又怎敢與勤王勾結!”蕭寒遠情緒有些激動,此時此刻,心裏頭最亂的便是他了。
蓦地想起前些日子一下人鬼鬼祟祟從他房中進出,被他發現,他呵斥了幾聲,便放他走了,又見并無東西少了,當時便也未曾放在心上。如今想來,是有人收買了他府中的下人,以此陷害于他。
“怎會如此……”蕭寒遠口中碎碎念道。
“莫不是,大劫将至了!”蕭九若仰頭悲歎,“天要亡我蕭家!”
蕭何意在一旁聽着父親與祖父的對話,也意識到将有大難發生,忍不住出聲問道:“父親,我們是快要死了麽?”
“别瞎說。”季如瓊捂住了他的嘴,然她憂慮的神情卻出賣了她,她心中,亦是慌亂的。
她懷中還摟着蕭何意的妹妹,蕭宛煙,小名潇兒。現如今她才四歲,整整比蕭何意小了七年,她活潑可愛,自是全家的掌中寶,疼愛有加。
蕭宛煙年歲小,也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曉得瞪着圓溜溜的眼睛,啃着手指頭,好奇地看着滿面愁容的大人。
“我,還是回府中看看。”蕭寒遠思慮半刻,終下決心道。
“不可!”蕭九若、蕭夫人及季如瓊異口同聲阻攔。
“若你回去了,撞上那些搜家的兵,人家定是要将你綁到皇上去的!”季如瓊急道。
蕭寒遠哪裏不知道這些個道理,然他心中始終意難平:“便是去到皇上跟前,我也不能罪得如此不清不白!”
“唉。你解釋又能如何,那頭定說是證據确鑿了。”蕭九若歎了口氣,“上位者向來多疑,就是你無罪,如今也是有罪的。畢竟有了這隐患,便是甯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條漏網之魚的。現如今我隻想知道,到底是誰要置我蕭家于死地。”
“還能有誰,定是那周将軍!”管家忍不住插嘴道。
“休要胡說,晉一與我多年好友,又結義于邊關,他怎會害我!”蕭寒遠有些不願相信。
“也就是你這傻子還信着他!”一旁季如瓊隻覺他冥頑不靈,“還不明白麽?現下他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若他沒有十足的證據,又怎口口聲聲在皇上面前揭發你?而皇上命他前來搜府,也是想甩手做掌櫃罷了,若真找到所謂的證據,那便直接了當的除去你。若沒有,要麽錯殺,要麽保你,若是保你,爲了不傷君臣的情分,派揭發之人處理此事也是最穩妥不過的,屆時也隻需怪罪他一番罷了,皇上又有何損失?
如今大難臨頭,我也不怕說這些個妄論天子決策的話了。且周進若沒有證據,那他便也是欺君了,他何必做這種吃力不讨好,又高風險的事兒?他早已設下陷阱,如今就等你自個兒跳了。明面上三番五次來府中作客,實則收買府中下人爲他做事,隻爲放那所謂的證據,他這是想害死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