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害死付佩芸後,竟一絲愧疚也無,還沾沾自喜,真是令人發指。
故而付佩芸死後化作厲鬼,又于酆都城開之時回到人間,除了思念自個兒女兒外,爲的就是報仇雪恨。
然她既已出了酆都城,往後在人間是生是死,那便是她的造化了。運氣好的,報仇雪恨,再安心回到酆都投胎轉世。若是運氣不好,遇着些修爲高的和尚道士,那便是死路一條,在這世上灰飛煙滅。
如蔓送完了這最後一批投胎之魂,終是可以歇息去了,她回到酆都曾經喝酒的那個小酒館,早已是換了掌櫃。她仍是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底下來來往往的亡魂,一切,似乎與人間無異,又似乎絲毫不同。
第二日一早,如蔓便來到了地府,等待着閻王爺給她分配這最後一月的差事。
“如蔓啊。”這一來二去的,閻王早已和如蔓熟絡了,便也不故作客氣總叫她仙君了。“你兩個月來你有何感悟?”
“死生無常,萬物皆苦。”
“苦在何處?”閻王問。
“生死輪回,無窮無盡。”如蔓答。
“哈哈哈哈……”閻王笑,“雖是無常,但總有命數。有苦有樂,有善有惡,故才有世間百态。”
如蔓嫣然一笑:“确實如此。”
“不曾想短短三百年,你已成熟許多,竟也懂得些世間道理了。三百年前那個不管不顧大鬧我地府的毛丫頭成了如今這般穩重樣子,我想莫塵知道了,也很欣慰吧。”閻王也笑着點點頭。
“莫塵……”聽到這熟悉的名字,如蔓有些黯然。
閻王見如蔓情緒有些低落,便移開話題道:“如今隻剩最後一月了,你便去當那押送有罪的亡魂去地獄的陰差,可好?”
如蔓點頭道:“自然是好的。”
從閻王那兒離開後,如蔓便又來到了判官處,以往她隻需将亡魂帶到此處便可離開,而今日,她須得等待判官的裁決,才将有罪的亡魂押送走。
第一個接受審判之人,是一中年男子。這男子生前是位賬房先生,有妻有子,雖不算富裕,但也過得不錯。
後來,他的妻子又生了個兒子,一家子本也高興,可沒想到,這生出來的竟是個癡傻之兒。前些年倒還是看不出些什麽,年歲長了,這孩子到了六七歲還講不出話,呆呆傻傻的,隻曉得淌着口水啃自個兒手指。
左鄰右舍也常私底下議論着,說他們家生了個傻子,這賬房先生哪咽得下這口氣,但他又無法反駁。于是這賬房先生與其妻子常把氣撒在這傻兒子身上,動辄打罵。這傻兒子也不知道哭,被自個兒父母打罵了,也隻會嘿嘿笑,直教人看了就心疼。可這對狠心的父母哪裏會心疼他,隻看他不順眼。
後來孩子又長大了些,這傻兒子更被夫妻倆嫌棄了,隻覺得他什麽都不會,隻曉得吃飯睡覺。
再後來,那賬房先生竟将自己的傻兒子诓到了河邊,見四周無人,生生将他推了下去。這傻兒子又不會水,隻能活活被淹死。
待傻兒子被别人從水中撈起時,這夫妻才跑到河邊,假惺惺的哭喊着。他們隻對外人說他們這傻兒子獨自跑到河邊玩耍,失足滑下了水,大家便也信了。
後來夫妻倆草草埋葬了這傻兒子,又繼續過着自個兒的安生日子了。
然惡有惡報,生前未曾遭到報應,死後,這些罪行在地府的判官面前無處遁形。
“你同你妻子二人,謀害自個兒的親生骨肉,真可謂是冷血無情!孩子何其無辜,隻因生來癡傻,竟被你活活奪取性命,你實在是罪無可恕!”判官瞪着銅鈴般的雙眼呵斥道。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知錯了。”這賬房先生不停地磕着頭。
判官冷哼一聲,繼續道:“你犯下如此惡心,我便要将你打入石壓地獄,受三年石壓之刑,再打入冰山地獄,受三年冰山之刑,下世轉世投胎爲牛,一生受人緻使,以贖你前世之罪。”
“大人,不要啊大人……”賬房先生吓得屁滾尿流,不斷求饒,可還是被如蔓前邊的那位陰差拖走了。
第二位及第三位審判之人,無功,也無大過,判官便判他們下世也投胎爲人。
到第四位時,便輪到如蔓押送了。
這是一位年邁的老婦,這老婦生前沒有什麽優點,缺點倒是不少。她最愛的,便是嚼舌根,故而她便是世人皆厭惡的長舌婦。
夫人們平常愛聚在一起說些私事倒也沒什麽,可一旦過了那條線,在左鄰右舍間以訛傳訛,诽謗他人,那便是不行的。
而這位老婦,隻因看見鄰居家的妻子同街上賣肉的多講了幾句話,便覺得他們之間有私情,又在其他婦女面前诽謗她。就這樣,以小傳大,搞得人盡皆知,那領居家的妻子不堪流言蜚語之辱,便投河自盡了。
這老婦知道那鄰居妻子投河後,也有些心虛的,做了好幾日噩夢,生怕那亡魂找她尋仇。後來見自個兒也沒什麽事,又覺得定是自個兒吓自個兒,便又膽子大起來,在别人面前繼續亂嚼舌根,說是那鄰居妻子定是心虛,這才投河自盡的,着實讓人覺得可恨。
“你造遙诽謗,以訛傳訛,害得他人投河自盡,太過可恨!”判官一拍驚堂木,把那老婦人吓了一跳,“我便将你打入拔舌地獄,受十年拔舌之刑,而你下世将轉世成有耳無聲、有口無言之人,一生聾啞,讓你嘗嘗這千言萬語說不出的滋味。”
“不……”老婦人癱坐在地,久久無言,心中更是悔恨。
如蔓上前,拖走這吓得一臉呆傻的老婦人,将她押入了拔舌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