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聰慧過人,讀起書來比起那些男學生也是不逞多讓的,若是身爲男子,定也能成考個秀才之類。這學堂裏的學生雖大都資質平庸,然總有一兩個是頂好的,比如蘇易之。這蘇易之天資聰穎,相貌堂堂,熟讀《論語》、《左傳》等書,同齡學生比起他來,差距顯着。故而這蘇易之也常被宋秀才誇贊,說他日後定能成大器。
像郭志這種庸人之資自然是不會多受些宋秀才的關照,而他亦是沒有想過能考上什麽功名,隻求認得幾個字便好。
待學生們到了十六七歲的年紀,正當情窦初開之時。十年寒窗苦讀,自是沒見過多少女子。而宋楚楚與他們相伴數載,從小女孩出落成十四五歲的标緻少女,一些學生們不免産生了些思慕之情。向來在村裏隻能見着些目不識丁的丫頭們,雖說也是淳樸可愛,然講話時總是講不到一塊兒的。而宋楚楚不同,腹有詩書氣自華,男學生們隻覺她張口閉口都是出自書香世家的氣質,故而學生們唯有仰慕,卻又不敢亵渎。
這般好的女子,哪是我們這些俗人配的上的。郭志心中亦是這麽想的。長這麽大,郭志覺得自個兒見過最美的女子便是宋楚楚了。然自個兒從未同她講過話,亦是不敢講的,就算遠遠看那一眼,亦是覺得心滿意足。
郭志與其他資質平庸的學生一樣,自知不是那讀書的料,識了些字便退學了,宋秀才亦并未挽留,相信這些學生定能找到适合自個兒的路。
一日郭志随父母在田中幹活,看見過路的宋楚楚,宋楚楚也看見勞作的三人,便停下腳步,寒暄道:“大叔大娘,幹活呐!”
“哎!是呀,宋先生近來可好?”郭志的母親回問道。
“家父安好,郭大娘有心了。”宋楚楚笑意盈盈,一旁的郭志偷偷瞧着,有些紅了臉。
“隻可惜我家志兒不是那塊讀書的料,走不了科舉這條路了。”郭大娘感歎。
郭志低着頭看着腳背,似是有些羞愧。
“并不是科舉這一條出路。”宋楚楚頓了頓,“像郭大哥這般身強體壯的,可是當兵的好苗子。”
“是啊,我們志兒别的不行,這身體可真是強壯着呢。”郭志的父親也在一旁誇贊着。
待宋楚楚走遠後,郭志的腦子不斷回想着她剛剛說過的話,不曾想有一日竟能得到她的誇贊,郭志這麽想着,臉上越發燙了。然轉念一想,覺得宋楚楚所言不無道理。自個兒好歹也是識些字的,總不能一輩子待在村子裏幹農活罷。自個兒體格也不錯,若是進了軍隊,沒準還能立些功名,就是不能,就當是曆練幾年,總比現在強啊。
參軍的種子在郭志心底慢慢發了芽,後終是在十八歲那年,告别了家鄉的父母,與幾個志同道合的夥伴一同從了軍。
而這一待,便是整整十年。
如今戰死沙場,郭志便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那宋楚楚了。
“也不知她現如今過得如何了,嫁人了沒有。”郭志自言自語,随即又自嘲式的笑着,“或許是蘇易之那小子抱得美人歸了罷,楚楚姑娘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些……”
這不是什麽互相愛慕的故事,而是一男子年少時的單戀,那一抹美好,至今念念不忘罷了。如同心底的朱砂痣,摸不着,又時時提醒着,每每想起,便也是滿心歡喜的。
其實真被郭志猜中了,宋楚楚,的确是嫁給了蘇易之。向來有才氣的女子,都會欣賞才子,而蘇易之便是正好與她登對的那個人。蘇易之對宋楚楚亦有愛慕之心,隻是表現的不如旁人明顯而已。他是個聰明人,也知道投其所好,偶爾約宋楚楚談論詩書,在心儀之人面前展現了自個兒的才華,更令她芳心暗許。
宋秀才将二人的情意看在眼裏,内心也是贊同的,這蘇易之是他教出來的學生,人品如何他是最清楚不過了。他這學生,十五歲中了秀才,不驕不躁,是個好苗子,若自個兒的女兒真能嫁給他,那也确實是個好歸宿。
這宋楚楚到了十七歲,便是郭志從軍的第二年,蘇易之對自家父母表達了想去宋家提親的意願。蘇家父母吓了一跳,雖然他倆都喜愛宋家那知書達禮的女兒,跟自家兒子也很是般配,然自個兒夫妻倆是大字不識的莊稼人,要去那宋秀才家裏提親,總歸是有些底氣不足的。後又轉念一想,自個兒的兒子才學過人,又中了秀才,有什麽好怕的,這便鼓足了勇氣上門提親了。
這邊宋家見蘇家過來提親,也是滿心歡喜。都道這蘇易之前途無量,如今能成爲自家女婿,那可是天大的好事,這便笑呵呵的應下了。
成婚那日,村裏熱鬧非凡,宋秀才家的女兒與村裏最有前途的年輕秀才成婚了,前來觀禮的人絡繹不絕,這對竹溪村而言,可是空前絕後的。
宋楚楚的兩位親哥哥拉着這位妹夫喝酒,可這蘇易之哪會喝酒,硬着頭皮上了,隻一人敬了一碗,那便暈暈乎乎了。然二人哪會放過他,又連喝了三四碗,那蘇易之終是不醒人事了,這才放過了他,哄笑着将他推入洞房。
蘇易之一進了房門,便倒在了地上,可把宋楚楚吓壞了。忙起身将醉得如爛泥般的他拉起身,扶到床上。
醉意中,隻覺得眼前的新娘子更嬌美了幾分,心中亦更柔軟了幾分。
我定要好生努力,讓她過得更好些。蘇易之在心底暗暗發誓,然抵不過強烈的睡意,便死死睡了過去。
這下可洞不成房了,無妨,明日再補上。
而蘇易之亦是沒有食言。
成婚兩年後便中了舉人,後又在八年間接連中了貢士及進士,年紀輕輕便入了翰林院,真可謂是前程似錦。且與宋楚楚夫妻恩愛,未曾納妾,又與其生了兩子兩女,家庭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