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他而言,這台手術很簡單。
隻是将病患體内的機械器官摘除。
在不保證患者生還的前提下,這換做任何一個人來,都隻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在手術的過程中,那位局長在前半程中還保持着清醒。
他和獄醫聊了許多。
他告訴獄醫,這個世界的醫生隻會向病患推銷更先進的機械義體。
像這種摘除義體的工作,都是交由醫用型機器人來完成。
因爲這種工作在他們的眼裏是肮髒的。
獄醫聽到這裏的時候,心情是沉痛的。
等局長的屍體被從手術室推出來之後,獄醫已經離開了這裏。
他乘坐着局長爲他準備的智能浮空載具隐入了洛孚區的黑夜之中。
他沒有去洛孚區的貧民區,而是前往了下一個城市。
因爲沒有去的必要。
在這個世界,機械義體是最廉價,也是最昂貴的産品。
就連街邊的販賣機裏面都有這種東西的出售。
即便是貧民窟的平民,他們也會選擇用殖裝一些義體,讓自己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從而更好的工作。
這種随處可以買到的義體是量産的義體。
這種義體并不會根據使用者的需求來進行設計。
就好比有個人打算去登山,可是他能買到的鞋子隻有涼鞋。
甚至于,他四十碼的腳,隻能穿統一标準後的四十三碼的涼鞋。
即便這雙不合腳的涼鞋有着強大的功能,并不會影響到他登山。
但終歸沒有專業的合腳的登山鞋那般适合登山這種運動。
而根據客戶量身定制的義體,則是天價。
這種義體并不是普通人能夠消費得起的。
但無論哪種義體,畢竟都是機械産物。
它們并不會出現病變。
如果有人器官出現了病變,那麽隻需要更換相應的機械器官就好了。
普通人用量産型,富人則用定制型。
這就是這個世界不存在疾病的真相。
獄醫也是通過那位局長得知了這個真相。
他乘坐的載具是由智能AI進行駕駛的。
AI數據庫裏存着這個世界的詳細地圖。
獄醫隻需要設定好目的地,AI就能帶他去他想要去的地方。
他的目标是那些和局長一樣的舊人類。
……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是幾年的時間過去了。
獄醫在這幾年中,幾乎踏足了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那些如同局長一般的舊時代殘黨和那位局長一般有着心病。
獄醫爲一一爲他們診斷并治療。
有的人想要融入這個新的時代,隻是舊時代的一些觀念束縛着他們。
于是獄醫爲他們解開心中的顧慮。
也有的和那位局長有着相同的想法。
獄醫則讓他們體面的死去。
他的最後一位病人也是想要體面的死去。
獄醫爲他摘除了全身的機械義體,并親手将其推進了火化爐。
看着眼前純淨的乳白色骨灰,獄醫感覺到心滿意足。
這位病人在臨死前還拜托了獄醫一件事,那就是将他的骨灰埋葬在一處青山腳下。
獄醫自然是滿足了這位患者的遺願。
在這幾年中,他沒有爲任何一人治療身上的疾病。
因爲沒有那個必要。
當他完成了最後一位病人的遺願後,他站起身看着眼前的青山。
一道由青石闆鋪成的階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這道階梯原本并不存在。
獄醫心中明白,這就是他的成神階梯。
他的成神儀式已經完成。
隻需要走完這最後的階梯,他便能成爲神靈。
隻是這一刻,獄醫猶豫了。
因爲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他這個醫生了。
他的存在失去了意義。
當世界上不存在疾病之後,醫生這個職業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除非他成爲像局長口中那種隻會推銷最新義體的‘醫生’。
很顯然,獄醫并不想成爲這樣的醫生。
一直處于上帝視角旁觀的典獄長發出一聲歎息道:“博士啊,這樣的結局,你有考慮到過嗎?”
博士想也沒想直接回答道:“全知之鏡給出的答案是,獄醫會成神。”
“所以這種情況并不在我考慮的範圍内。”
典獄長見證了整個過程,他清楚獄醫現在已經迷茫了。
還沒有走上成神階梯就開始迷茫,這顯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獄醫以這種狀态走上階梯,那麽結果隻會是陷入瘋狂。
徹徹底底的瘋狂。
或許獄醫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一直沒有踏上階梯。
他發出一聲歎息道:“醫者不能自醫啊~”
“他解決了所有病患的心病,最終卻治不了自己的心病。”
“或許這句話也是規則中重要的一環吧。”
他話音剛落,賭徒嘿嘿笑道:“嘿嘿,這句話是你們家中醫才會說的。”
“獄醫可不是中醫,而是西醫!”
典獄長白了賭徒一眼,一臉無語道:“你還是那種嘴角淌口水的樣子可愛一些!”
一聽到典獄長說這個,賭徒就來氣。
這段時間裏,一旦博士和典獄長這兩個家夥想要說什麽悄悄話的時候,博士就會将他變成那個癡呆的鬼樣子。
即便他沒有要偷聽的想法,博士也不會放過他。
打又打不過,說又不讓他說。
賭徒真是越想越來氣。
要不是這兩個家夥知道他的權柄是‘謊言’。
那他高低要用謊言的能力,讓自己有用‘盜竊’這個能力。
然後将這兩個家夥的腦子偷走,讓他們也成爲那種治好了也淌口水的樣子。
博士見獄醫遲遲不肯踏上成神的階梯,于是便想了個辦法。
他看向典獄長沉聲說道:“導師,将偷走的記憶還給他!”
聞言,典獄長一攤手道:“記憶這種東西,我隻會偷不會還!”
“如果是易拉罐,我倒是可以還。”
說着,他一抖上衣。
各式各樣的易拉罐“稀裏嘩啦”的從他懷中掉落了出來。
見到這一幕,博士表情明顯一僵。
賭徒也有種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的感覺。
他的身軀在輕微顫抖,嘴角止不住的瘋狂抽搐。
這些易拉罐,他可太眼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