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萊絲低下頭,學着雷恩的樣子撕下雞腿肉就是塞進嘴裏。
嘴裏擴散開來的香味令她雙眼一亮。
“怎麽樣,我讓懷德幫我調了一點香料粉,還有醬料。”雷恩得意地說:“在烤的時候,我全部塗上去了。”
“有點鹹,”柯萊絲的眼睛裏仿佛點亮了星辰:“但是好香。”
剛才抑郁到了極點的氛圍瞬間改變了,一男一女在篝火旁邊對着烤雞猛啃起來。
“唔唔,真的好香,唔。”
“……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再說話吧,大小姐。”
“剛才說的那件事情,”柯萊絲用力把嘴裏的雞肉吞到肚子裏說道:“我肯定還記得我是爲了養活教堂裏的孤兒才進入文森特家的啦。可是這幾年那些孩子逐漸能獨當一面了,我的努力也快到頭了吧。現在我唯一的‘親人’就是奶奶……再說我也沒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聽說這附近有盜賊?盜賊的存在,難道不會讓教堂多幾個孩子麽?”
“你的嘴真的很臭耶!”
柯萊絲用沾滿了油脂的手推了雷恩的肩膀一把,雷恩無所謂地聳聳肩。
“修女年紀大了,這座教堂逐漸失去了運營下去的必要。如果又有失去雙親的孩子,他們會被直接送到基克城的教堂。”
“這樣啊。”
“就是這樣。”
說完這些話,兩名仍處于長身體階段的年輕人專注于吃飯事業中,不再讨論那些可有可無的事情。
和吃飯相比,其他的任何事情都顯得可有可無。
雷恩先啃完了手頭上的烤雞,對着油膩的雙手直皺眉頭。
柯萊絲也吃得差不多了,她的吃相和雷恩相比也不逞多讓。
雷恩站起來,想去河邊洗洗手。
“溫蒂妮·佩倫,水光潔淨。”
柯萊絲的咒語将水從河流中引起來,像一條會飛的小蛇一樣,小股地纏繞在雷恩的手和臉上。油污和泥塵溶于水中,雷恩的手和臉瞬間變得幹淨起來了。
“不錯嘛,有一套。”
雷恩笑着說:“你的魔法挺有用處的啊,起碼我挺喜歡的。”
“真的嗎?诶嘿嘿。”
柯萊絲抱着烤雞,開心地笑了起來。
“柯萊絲,告訴我,你現在開心嗎?”
“唔……雖然我不怎麽喜歡你……”
“哈?”
“呃,沒什麽……”柯萊絲腼腆地說:“但我現在挺開心的。”
“是嘛。那和在家裏的生活比起來,你覺得哪邊更開心?”
雷恩看着柯萊絲的眼睛,他不允許柯萊絲在這個問題上馬虎應對。
“呃……野外很危險,抓小動物也很麻煩,還需要自己下廚……”
“文森特家更幸福?”
沒等柯萊絲回答,雷恩補充了一句:“你覺得這樣的夜晚不愉快的話,那我下次就不帶你出來了。”
“诶?”
雷恩在逼迫柯萊絲做出選擇。
“……雷恩?”
就算柯萊絲向雷恩投去求助的眼神,可雷恩保持着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聲不吭。
“诶……你是在開玩笑的吧?以後的人生很漫長哦?你打算一直一個人嗎?”
“我、我可以幫忙哦?剛才那樣的小魔法我還會很多!”
“奶奶和托卡都說我能力不足嗎?是因爲我能力不足嗎?”
柯萊絲的表情有點扭曲了,但她的嘴巴都是油,看起來并不傷感,反而顯得滑稽。
“噗哈哈哈!”
雷恩笑了起來。
“你果然是在開玩笑吧!不許開我玩笑!”
柯萊絲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生氣起來,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她這次空有音量沒有氣勢。
“就算我真的是在開玩笑又怎樣?”
“那……”
“我可沒多少機會帶你出來。我遲早會離開這裏的。”
“爲、爲什麽!這、這裏的生活很平穩哦!大家人也很好!”
人好麽?這可不見得吧,親愛的柯萊絲。
跟我一起待在籠子裏的時候,你對被托卡賣掉這件事……可是十分在意哦。
“文森特家壓根一點就不好吧。”
“诶?”
柯萊絲呆住了,因爲雷恩的話語像是帶上了冰渣一樣冰冷。
“你竟然還認爲那個家裏的人很好,我看你是被罵得不正常了。”
“你說我無所謂,可文森特家的人對你沒啥不好的吧?托卡把你帶回來,奶奶也很欣賞你,你還有什麽不滿啊!”
“那你被罵成那樣,爲什麽還不會有不滿?那個家到底有什麽魔力,讓你心甘情願地待在那?學校需要你去實習,那你盡管去好了,問那麽多幹嘛。”
“可、可奶奶和托卡說——”
“夫人也就算了,托卡說的東西你也要聽?哦,我懂了,你是不是喜歡——”
雷恩的話沒有說完,因爲柯萊絲站了起來,一步到雷恩身邊,甩手就是一巴掌。
可惜的是,作爲一個魔法師,柯萊絲的巴掌沒能扇到雷恩的臉上。
雷恩抓住了她的手腕,面無表情地說:“被我說中了麽?小姐。”
柯萊絲的臉被篝火映得有點紅,她的怒氣止不住地從她臉上漫出。那不屬于“憤怒”的範疇,用“惱羞成怒”來形容更爲貼切。
“真無聊啊,就因爲一個男人而放棄自己的生活。”
“奶奶她爲了讓我成爲一個優秀的大人,你知道她在我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嗎?她供我吃住,還讓我上學,平時這麽嚴厲地要求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償還奶奶的恩情了!還有托卡,他從來沒有嫌棄過沒用的我,總是在默默地幫我!他和你不一樣!他是個溫柔的人!”
“你怎麽會沒用呢?我的嘴巴和手不是變得很幹淨了嗎?”雷恩搖搖頭道:“那種沒法正确判斷你價值的家夥,也能算是個溫柔的人?”
“我的價值……嗎?”
因爲雷恩的話語,柯萊絲顯得有點動搖。
雷恩用力地抓着柯萊絲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身邊。
“呀!”
柯萊絲發出小小的悲鳴。
“我就是看不慣那些打着爲你好的旗号,卻一直欺負你的人。”
兩人臉靠得很近,柯萊絲渾身僵硬,淺紫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情況。
“那、那你能成爲我的家人嗎?”
“家人?”
“就算你說了這麽多……可我除了奶奶和托卡就已經一無所有了啊!他們是唯一會管我死活的人,唯一會在乎我的人!”
柯萊絲的獨白帶着悲怆的色彩,給月下之夜增添了幾分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