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在位時,東林嘗試過不下三十次倒閹行動,有些是捕風捉影,有些是實錘,有些則是暗戳戳的步步爲營。
然而無一例外,所有的倒閹行動全部失敗。
閹黨有過損失,但從未傷筋動骨,而東林就慘了。
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貶嫡的貶谪,嚴重點的直接人頭落地。
此次倒閹,目标直指魏忠良。
一旦失敗,必然是人頭滾滾。
他們唯一的賭注,就是新皇對魏忠良的态度。
此前暗戳戳的試探,新皇都是留中不發,廷議也隻字不提。
這是在沉默。
而沉默,也是一種态度。
東林人多勢衆,卻被閹黨殺怕了,即使東林大佬徐岩卿已經坐鎮京城,也沒有人敢當這個出頭鳥,所有人都是你指望我,我指望你,都等着别人去出這個頭。
說到底,東林不如閹黨團結,更缺一個能和魏忠良打擂台的絕對核心。
呐喊造勢敲邊鼓可以,沖鋒陷陣可沒幾個人有那個膽量。
但現在不一樣了。
東林有人敢當這個出頭鳥了!
還不是一個,而是三個!
誰?
都察院左佥都禦史黃武陵,太常寺少卿黃建,翰林院翰林學士黃友書。
外人稱東林三黃!
他們是東林黨内近兩年來非常活躍的三個人,而且非常巧合的都姓黃,光這點就非常有噱頭。
品級也不低,兩個正四品,一個從四品,還參加過許多次對閹黨的讨伐行動,在朝中積累了名望,在東林内部也擁有不小的影響力。
以往三黃雖然被視爲一個團體,卻很少一緻行動。
這一次他們集體出動,一封名帖三人全部簽下大名,邀約今晚在場的所有人在此共商大事。
隻是稍稍有些奇怪的是,此刻收到邀約的人差不多已經來齊了,卻仍然不見三黃。
衆人一邊小聲議論,一邊等待三黃到達。
大堂上首,東林大佬徐岩卿也赫然在列。
“太常寺少卿黃建黃大人到!”
不多時,胭脂堂跑堂進門禀報,在場竊竊私語的‘嗡嗡’聲頓時爲之一靜,衆人齊刷刷看向大堂門口。
很快,一個身穿文衫面容圓潤的中年人便走了進來,他掃視了衆人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大家晚上好,都吃了嗎?”
衆人一聽這話,臉上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莫名。
東林三黃個個口齒伶俐能言善辯,以往都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人還沒到呢,大嗓門便已從外面傳入屋内,說談所吐,無一不是針砭時弊,諷刺朝局的高談闊論。
今天這是怎麽了?
晚上好,吃了嗎?
這是東林三黃嘴裏能說出來的話?
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晚飯早就過了。
兩個字:俗不可耐。
全場皆寂,沒人接這個話,因爲不知道怎麽接。
“問你們話呢,怎麽都啞巴了,吃了沒?”黃建信步走入大堂,背着手,語氣頗爲霸道。
“呃~吃了。”
“吃了吃了。”
“都吃了!”
“……”
衆人這才勉強附和。
心裏雖然有些小小的不爽,但看黃建氣勢頗強的模樣,又心生希望。
倒閹,就是需要這樣霸道的人頂在前面才行。
主位上,徐岩卿微不可察的點點頭,微笑道:“黃大人邀約我等說是有要事相商,不知到底是何事,大家都已等候多時,不如黃大人現在就開誠布公,寒暄的話就不必多說了。”
“徐老所言極是。”
“時間緊迫!”
“夜長夢多。”
“就等你招呼呢。”
“……”
衆人也紛紛附和,等候許久,早都着急了。
晚上好,吃了嗎這種寒暄,趕緊免了吧。
于是乎,衆人滿懷期待的看着黃建。
能站在這的都不是傻子,眼下絕對是倒閹的最佳時機,就是差一個出頭鳥。
黃建一愣,詫異的看着衆人,問:“就……這麽直接的嗎?”
衆人再次點頭。
“直接點好。”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
“好吧,那我就懶得脫褲子放屁了,來的路上還想着該怎麽鋪墊一下前戲呢,既然你們喜歡直接,那我就直接點吧,反正結果都一樣。”
黃建聳了聳肩,而後在衆人熱切的目光中緩緩舉起雙拳,振臂高呼:“魏忠良萬歲!!”